兩人同時為帝晨星這一番話而爆紅了臉。
「星兒……你一點也不知羞,女孩子家哪有人這麼說話的……」
「呃……無名參見凝月公主……」無名羞赧地跪地參拜,藉以遮掩臉上的紅潮。
「不用多禮。你一樣稱呼我月兒吧。」她的聲音圓潤柔和,猶如黃鶯出谷,婉轉悠揚。
「禮不可廢,無名還是稱呼您為公主殿下吧。」他躬身起立,眼中有著只對星兒的痴迷,帝凝月心中了然,也不多作勉強。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快上來吧!我們下午便要啟程回天界城,趁林姨在收拾行囊,我們趕快先偷溜出去玩,不然等會兒她發現了又要嘮叨了。」帝晨星一手拉著姊姊,一手拖著無名,利落地爬進馬車之中。
「星兒……你說啟程回天界城……是什麼意思?」無名忐忑開口低問︰「你要走了嗎?」
「嗯。再過幾天仙學就開課了,我們得趕在仙學開學之前回去……」坐在毛茸茸的雪貂皮之上,帝晨星素手捻來一塊甜糕塞進嘴里吃著。「對了,你多大年紀了?干脆你就一起跟我們進仙學里念書吧。」
「我……應該滿十三了吧。」他怔忡,她的意思是要帶他一同回去?心中還來不及狂喜,便又听到她嬌脆的聲音繼續說道,也澆熄了他眼中微弱的希望。
「十三歲?那不就比我們大上兩歲……雖然入仙學晚了些,但應該還可以進得去……以後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念書好了。還有,我已經將你送給了月兒,以後你就是她的貼身護衛,得幫我好好保護月兒,不被他人欺負,懂了嗎?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勝任她的貼身護衛。」她甜美的嬌嗓彷佛訴說著他怎麼也听不明白的話語。
「貼身護衛?」
「嗯。」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願意當我姊姊的貼身護衛嗎?」
「不用勉強,星兒,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帝凝月低笑,眼中有著對沉默少年的同情,他應該比較想當星兒的貼身護衛吧?
「不行,月兒,我說過我要他保護你,這樣就算我不能時刻在你身旁,你也不用怕被別人欺負去!」帝晨星執拗地嘟起嘴。「無名,你不願成為月兒的貼身護衛嗎?答應我,你會用你的性命保護她,讓她免于受到任何傷害。」
「如果……這是你的心願,我答應。」無名艱難地吞下喉中硬塊。
不意外啊,不算意外啊。他其實早就打從心底等著被遺忘、被拋棄,他告訴自己,就算這樣,他也不會責怪她,因為他早已經習慣孤獨,習慣一個人了……
「這樣才對嘛!我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你就要幫我保護月兒。這世上我最愛的就是月兒,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也會像我一樣愛她、保護她。」
帝晨星動人肺腑的話語令帝凝月哭笑不得。現在是怎樣?有這麼夸張嗎?「星兒……你做什麼無緣無故說這麼多……」
「嘿嘿嘿……我太高興了嘛!好不容易說服你跟我回天界城,我已經開始幻想我們回宮後的快樂日子了……」她吐了吐粉舌,撒嬌地窩進姊姊溫暖的懷抱中。
無名凝視著她依戀姊姊的舉動,將沉寂的目光落在她視若生命的姊姊身上;與她一身鮮艷紅衣不同的帝凝月,穿著一身素白,臉上戴著雪白面紗,遼去了大半容顏,只露出那如同星兒一般的剪水大眼,黑黝黝的雙瞳深不見底,沒有星兒的單純清澈,卻有著星兒沒有的溫柔恬靜。
帝凝月坦然無畏地回視他打量的雙眼,然後在帝晨星的訝異下,取下了自己的面紗。
那是一張美麗無雙的面容,他心之所系的面容,與星兒如出一轍的面容;但本是無法區分的面容,卻因她左邊臉頰那塊幾乎遮蓋了半邊臉的黑色胎記,明顯地被區分出來。
原來,謠傳隱居于北方的天界公主就是她,星兒的孿生姊姊,同樣尊貴的身份,卻因為臉上這塊胎記而有了不同的際遇;霎時,無名心中有點懂了,為什麼星兒會如此心疼她這位姊姊。
他無語地斂下眼眉,回避她眼中的探索。
沒有看到預期中的嫌惡、害怕,帝凝月沉默地將面紗收起。既然他不害怕她的面容,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地戴著白紗呢?冰冷的心微微裂了一角。莫怪星兒如此推崇他,這少年的氣度、風範各方面確實不錯。
「看吧!我就說他可以保護姊姊。」她呼了口氣,掩嘴偷笑,清脆的笑聲在空氣中飛揚。「唉啊……那湖到了,我們快下去吧!」
那座美麗的小湖,帝晨星將它取名為落日湖。
銀鈐般的笑聲回蕩在湖畔,一身紅裙飄揚的帝晨星躍起輕盈身形在湖畔起舞,只見艷紅衣衫在風中飛揚,舞姿雖略顯生澀,但仍玩得不亦樂乎。
無名沉默地落坐茵綠的草皮上,凝望著前方起舞的翩然身影,久久無法言語。
帝凝月坐在無名身旁,低頭編織著手上的花圈,微風吹撫過她扎在腦後的一束濃密長發,細細的發絲隨風飄揚,沭浴在陽光下的她,散發著點點聖潔光芒,皎潔如玉的面容在完成了花圈的編織後,驀然綻放開來一抹美麗而燦爛的笑容,幾乎掩蓋掉她半邊臉頰的缺陷。
「無名。」她轉頭看了眼心神全在妹妹身上的少年,猛地將手中的花圈戴到他頭上,歪著臉左看右看,瞧著花圈下愣住的面容,突然噗哧一笑,伸手要將花圈拿下。
無名同時伸出手來握住她要拿下花圈的小手,他突兀的舉動引來她不解地側過臉。
「怎麼了?」
「不……沒什麼……」他若有所失地放開她的手,亦不解自己反常的舉動。
突來的凝滯氣氛,驀地令她紅了臉,張口欲言,卻又退縮,在遲疑了幾秒後仍是開口了︰「是不是星兒讓你當我的護衛……所以你不高興?」
「……無名答應過的承諾,絕不會改變。」握緊空虛的掌心,他將目光再度落到正玩得忘我的帝晨星身上。
「無名……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希望你能明白。星兒的話你不需太介意,回宮之後,我會告訴她,我不需要貼身護衛,我能自己保護自己……就算……我真的需要,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莫名地,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心情低落了。見她眨了眨朦朧大眼,將視線落在水波瀲濫的湖面上,輕細柔和的嗓音婉轉悠揚,密密地籠罩住他撲撲跳動的心髒,帶了點疼與脹,微微的揪心好似一個癮,讓他戀上了這種感覺,細細品味著這陌生的痛楚。
恍然間,她的面容與星兒的面容相互重迭,他不解自己心中怪異的反應,竟直覺地將她放置身旁的小手握進掌中,感受著粉女敕肌膚在手中發燙,在她詫異的目光之中,他心頭一驚,猛然放開手,沒想到自己竟錯將她當成了星兒。
尷尬沉默的兩人再也沒有任何言語,坐在湖畔邊的身影因落日余暉而拉得細長,在草地上交迭交錯。帝凝月咬著下唇瞧著夕陽的柔光漫灑在湖面上,沉浸在此刻淡淡的悸動當中,微微的甜與蜜沁入心扉,雋永甘甜,當下雖不是永恆,卻給了她永恆的錯覺,真以為他想牽的手是她的……
帝凝月強忍住急促的呼吸,緊緊交握住自己的雙手,用力到指甲插進柔女敕的掌心都未發現,心中帶著些微的苦澀。別傻了,那少年的眼光自始至終都放在妹妹身上,永遠也不可能放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