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死人了,剛才那一霎,她還以為他那凜人的眼神會吃人。
人,有許多種類,戚寧遠都不在她所認知的類型里。他有許多面,她卻最受他氣質中冷靜的漠然所吸引。
這一分析起來是不是代表她有被虐待狂?怎麼會?她最討厭看他的壞臉色了。偏偏這一路走來他也只有頭幾天她暈船的時候施舍了她幾分溫暖,接下來的旅程都是各自過各自的。
她托著腮想得出神,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前頭有頂軟轎款擺著朝她過來。
鶯聲晰瀝,粉香襲人,滿頭的珠環玉繞讓眼前的麗人憑添嫵媚嬌艷。尤其一只翹頭鳳釵含著晶潤的珍珠綴在如瀑的烏絲中,高貴的狐氅里著生姿的美人臉,含羞帶怯,活月兌月兌是天上仙子下凡來。
自從她一出現,區可佟靶覺到整個碼頭的工人不止呼吸節奏亂了,就連腳步也千斤沉重,每走一步都好像要他的命似地躊躇在美人的身邊。
美人目不斜視,婀娜多姿地來到區可佟苞前。
居然有人連走舢舨都是優雅自然,哪像她頭一回上船時差點沒用爬的。唔!算了,現在哪是研究這種問題的時機!烏鴉和鳳凰本來就不一樣,別鑽牛角尖、自尋煩惱才是。
「敢問……戚大哥在嗎?」她不止聲音動听,眼波流轉時媚而不妖,艷而不膩,好個美人胚。
「他……剛走。」可佟吞了老大一團口水,才把發直的眼楮變正常。
「無妨!我就等他回來。」她露齒而笑,隨即轉過身打發還候著的轎夫。
「你跟他……」看她叫大哥的表情嬌憨多態,想想自己跟戚寧遠連稱呼都處在曖昧不明的地步。
「大妹子,外面是風是雪的,咱們進里頭聊聊去。」伸出涂了指甲花的手,她輕拂區可佟發際的雪花,自然而然地勾著她的手臂,親熱地往船艙移步。
「好冷呵,今兒個一早下到現在,如果有杯熱茶怯寒是再好不過了。」人了船艙,她動作嫻熟地月兌掉大氅,落坐在戚寧遠最愛的一張椅子上。
「哦!我這就去泡。」被指使著做事,區可佟並不生氣。大冷天喝茶的確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你真好,要是戚大哥在,他肯定要我自己動手,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她玩弄著指甲,明媚的眼楮卻跟著區可佟轉來轉去。
「如果哪天他真的對人獻起殷勤,我看豬會從天空掉下來。」區可佟忙著,腦袋很自然勾勒出戚寧遠仇視女性的行為。
他拒人于千里外的樣子教人不敢恭維。倒不是興災樂禍或自憐,這樣的認知讓她心底的絕望更深了。如此紅顏佳人都無法打動他的心,那她豈不毫無勝算。
是心魂不屬的報應吧,滾燙的熱水直淋痛了整片手腕她才覺得疼。眶當!瓷壺四分五裂,應聲而碎了。
「啊!對不起!」她真是粗心大意,居然摔壞唯一的一只壺,這下想沏茶給客人喝都成問題了。
「管那些雜碎做啥,你的手比較重要。」繞過那堆碎片,美人捉住區可佟的手就往水里浸去。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還沒從認知中醒來的區可佟彼不得辣痛的手腕,傻不愣登地盯著美人的側臉直瞧。
「我臉上長了什麼?讓大妹子失了魂?」她一點都不拘謹,隨手給了區可佟一睇媚眼。
「姊姊叫我可佟就成。」當老大習慣了,現在妹呀妹的被人家叫著,別扭得很呢!
「妹妹真是麗質天生,可愛精靈呢!瞧你瑩白秀氣的五官,清軟好听的聲音,那家伙怎麼粗心地把你一個大姑娘家擺在龍蛇雜處的碼頭?他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說來說去反倒教人攪不懂她替誰不平。
「無所謂,我們的八字不合,只要見面總是吵得不可開交,他去做自己的事我還落得清閑呢。」她在戚寧遠面前還有什麼形象可言?男人欣賞的溫柔嬌羞她都沒有,誰會對她心動?
「他呀!是光棍和尚命,不管多漂亮的女人送到他面前都比一塊豬肉還不值錢,要跟他嘔氣會死人的!」她那雙眼很「男人」地打量著可佟,做了中肯的評語。
「他對女人沒興趣,不能怪他。」區可佟伸出浸泡過久的手,對「她」突然過火的凝視覺得怪怪的。一個漂亮如她的姑娘家怎麼會有那副賊樣子,教人不禁要倒退三步。
「呵呵,你替他說話喔。」美人搖頭,裹住可佟的手,熱絡過頭地慫恿。「不如到我那里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區可佟受不了,想把自己的手拯救出來,正努力地抽手,一聲冰冷蝕骨的低吼解除了她的桎桔。
「你這是什麼模樣,藍——非——」戚寧遠整個身影擋住入口光線,將到口的咒罵咽下。
「唉呀!說人人到,你的動作也挺快的嘛!」被識破行藏的胭脂龍藍非毫無悔意,反而笑得更可人。「很難得听到你這麼熱情地叫我,害我心頭小鹿亂撞呢。」
如果說有什麼難以忍受的情緒,就是乍見藍非拉著區可佟的時候;現在那一閃而逝的情緒還在持續加溫著。
「把你的狗爪拿開。」戚寧遠忿忿地說道。
藍非笑得令人吐血。「別這樣,我跟大妹子可是一見如故呢。」
明明知道搗蛋頑皮是藍非最擅長的游戲,戚寧遠卻忍不住有氣。而且,他居然男扮女裝,難道他已經玩到窮途末路了嗎?
「沒事別招惹她。」
「呵呵,聰敏如我是不是听到什麼弦外之音呢?」一句話讓能掀起三尺浪的藍非更張大了眼楮。
「聰明如你,不會有機會平地起風的,因為,風起之前你就下水喂魚去了!」早說了女人是麻煩,害得他兄弟鬩牆。但是他就是氣不過,竟敢調戲他的女人?找死!
「連威脅都出籠了,不簡單。」籃非準備要收回「光棍和尚」的評語。
般不好孤僻如戚寧遠踫上了他這輩子的「真命天女」喔!
戚寧遠是群龍里的好好先生,所謂的「好」是指他淡遠平靜,無欲無求,對功名利祿毫不在乎。若真要挑剔,就是那不可愛的個性,死水一窟;要沒有他非公子適時地來攪和,恐怕早就發酸發臭了。
戚寧遠氣結地放棄和牛皮似的藍非爭執,他在很多年以前就存在這份認知。旁人是下三流,他藍非是下九流,只求目的,不擇手段,可愛的優點不多,缺點卻多得要人命。敬而遠之!敬而遠之!
「別大吼大叫的,好歹藍姊姊是客人。」趨前接過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包包,區可佟一面數落他。
一個人缺乏人緣不是一天造成的,誰都巴不得多加呵護的天人,到了大老粗的眼前還是被視如糞土,怎麼不教區可佟替藍非叫屈。
藍姊姊?戚寧遠蹙起山一樣的眉。
「別這樣叫他。」
立即地,區可佟大大的眼飛掠過受傷的顏色。渺小卑微的她的確難以跟全身金銀珠寶的藍非平起平坐,可是戚寧遠也用不著直言不諱。她窮,但窮得不求人,窮得有骨氣,她可以不受他的氣!
「除非藍姊姊嫌棄我,否則她這朋友我是交定了。」
她還叫?戚寧遠不敢置信地怒瞪她。這沒長眼珠的女人簡直存心嘔他。
「呀!怎麼說還是大妹子有人情,不嫌棄我形單影只沒人要。」藍非還不過癮,不安分的手就要往可佟的細肩按下,冷不防卻接收到戚寧遠飽含熱度的目光。
適可而止的好,反正他對今天的發現也挺滿意的,就收手吧!基于憂患意識,他笑嘻嘻不露痕跡地將魔掌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