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恨不得早一天變老頭。」老氣橫秋的小表。她哈哈笑。
童飛被她笑得尷尬。「發辮散了你。」她總是這樣,淨顧別人,把自己擺到最後。
「我還來不及整理,你忙你的,我好像听到歐陽的哭聲。」捉住丙真從尾端散落的發梢,她返身就往屋里跑。身影消失不過瞬間又探出頭來,這會兒辮子已經不見,烏亮卷曲的長發披瀉在背部。「回頭見!」她燦爛如初升朝陽的笑臉,生動的表情令人目不暇給,讓童飛悸動的同時也忘了回應。
「快走啊,別發呆了,小畢獸。」她揮手,催促他。
童飛大夢初醒,紅著青稚的臉,這才三步並成兩步地匆匆離去。
他看了她許多年,同樣的面孔、同樣的笑靨,為什麼總是看不厭?
童飛心思浮動,腳底輕盈的步伐更加快了。
送走童飛,區可佟替尿床的歐陽收拾善後。等到一個個蘿卜頭也陸續起床,弄吃弄穿,調停打架,手忙腳亂地招呼下來,她才回過神用早膳。
嘴里咬著饅頭,她一心兩用地換下睡袍。為了工作方便起見,長發綁成一條粗辮,短褂,寬口褲。雖然是再普通不過的打扮,小小的銅鏡倒映出她煥然一新的外表,她滿意地點點頭,也同時填飽了肚子。
把自己整理妥當,雞籠里不肯安分的四只雞也抗爭地想破籠而出。
「別急嘛,每天都這麼緊張,干脆以後就放雞吃草,你們也甭天天回雞籠來了!」
放它們出去覓食後,她這才轉回屋子,移出裝箱的什物,將其分門別類地歸定位。
她忙碌的身影來回穿梭在寧靜的房子里,而深秋暖暖的陽光也毫不客氣地進來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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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沙灘橫亙連綿,像一條無盡頭的銀帶,海天一線,有艘精巧的大船就泊在海岸邊。
頎長的船身下著錨浸在水中,潔白的帆颯颯迎風,三只定桅擎天豎立,堅寬光滑的木質渾厚典雅。
已經是深秋時分,和煦的陽光卻仍舊晶亮輝煌,一片碧空映著湛藍的海水,鷗鳥輕靈地從船桅間滑過,充滿生氣盎然的活力。
一群漫游到海邊的小孩不約而同地把頭昂得老高,眼里全盛滿驚奇的歡喜和訝異。
「歐陽,船耶!它會動嗎?」一向安靜到幾乎無聲的小柳首先發出驚嘆。
「當然會動嘍,不然怎麼叫做船。」歐陽倚老賣老,博學多聞的口氣贏得小柳和芀芀崇拜的目光。
「我好想上去看看里面到底長什麼樣子!芀芀——三人中唯一的小女生,不勝艷羨地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珠。
「我只要模模就可以了。」斯文的小柳一點都不貪心。
「沒志氣,包在我歐陽的身上,我帶你們進去。」歐陽儂豪氣干雲地拍拍胸脯,三人中就屬他膽子最大。
他要大家分頭去找舢舨,只要有了那個東西,要上船就是小事一樁了。
「啊炳!天家快點來看我發現了什麼?」歐陽一邊喳呼,一邊睜大原本就咕嘟圓亮的眼楮,生怕眼前的東西只要眨眨眼就會不見。
芀芀和小柳分別從不同的方向跑來,因為沙灘太柔軟,所以舉步維艱,形成笨拙好笑的姿勢。
「你們看!這亮晶晶的東西是什麼?」潔白的沙石上有一方軟絨縫制的合口袋,因為平放的緣故,開口處露出兩顆碩大的真珠正在朝陽下閃爍。
「哇,好漂亮。」身為女生的芀芀嘴巴張得超大,雖然不懂真珠的價格幾何,但愛美是女人天性,她也知道喜歡。
「它一定是船主人的。」小柳說話最是中肯。
「不。它一定是海龍王要請我們進龍宮玩留下的信物。」愛作夢也是女子的本能,不管是三歲到八十歲。
「你簡直笨得可以,龍宮里住著可怕的鯊魚,我才不去,不如咱們把珠珠送給小豬姊姊,她頭上一顆珠花都沒有,哪像街上閑逛的姑娘,哪個都是滿頭亮晶晶的。」歐陽又有不同的見解,看似粗心的他實則也有心細的一面。
他的提議獲得一致通過。
年紀幼小的他們全是人家不要的棄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最早的記憶便是與區可佟和童飛生活在一起了。先是有了歐陽,小芀芀和小柳是同時被帶回來的,不同點是前者被拋棄在熱鬧的廟口,後者則是在田埂的榕樹下撿來的。區可佟並不忌諱告訴他們各自的出身,為的是希望他們能夠堂堂正正地面對自己異于常人的身世。
好在這點苦心在這些孩子身上,全部得到正面的回響。他們並不因自己是孤兒而自憐,除了物資生活局促些之外,他們活得比任何人還起勁。
說做就做,才將絨布袋捏在手里,平靜的海中便發出潑刺的水浪聲,這驀地發出的音響讓三雙可愛的小腿全部定住。
他們回頭一望,一個人魚似的高大男人從平靜的水面浮了上來。他全身光果,唯一蔽體的只有胯下一小片布料。
小孩子們驚呆了,抽氣聲此起彼落,等到意識了現況才又一哄而散。
「站住——」重重喘氣的戚寧遠拂拭頭發滿載的水珠。「這些偷兒!」殘留在他眼瞳的是他一向拿來裝珠子的囊袋,落入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表手里。听見聲音,歐陽跑得更快。然而小柳的運氣可沒他好。「放我下來、放我……嗚,不是我……」一著急就犯結巴的他被不知名的怪手提離地心,恐懼慌亂和不知所措使他掙扎不久便癱倒在戚寧遠懷里。
戚寧遠像踫到髒東西地甩手,軟趴趴的小柳破布般地被扔下沙灘。
「你是壞人,你殺了小柳,王八蛋!臭雞蛋!」他還來不及拍手去掉掌心不潔的感覺,一條蠻橫的重量已經纏上他肩,肥短的手掐住他的頸,歐陽手腳並用又啃又抓,還有,他無辜的腳也傳來劇痛……一個女孩正毫不客氣地粘在他赤果的腿,惡狠狠地拔他腿毛。
他一手抓住一個,眼中冒火。
「你害死了小柳,嗚嗚,小柳……」芀芀說風是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小臉立刻就花了。
戚寧遠滿臉厭惡,雙臂伸直,讓兩個髒兮兮的小表離他鼻子遠遠的。
「閉嘴!」又不是五子哭墓,再則,他也沒死,用不著哭成那樣吧。
兩個小表深怕沒人知道,變本加厲地哀號。
「他死不了的,小題大做。」
「騙人,騙人!」芀芀猛踢小腿,可惜人矮腿短,氣力不夠,擺蕩的幅度又不夠大,正義之腿怎麼都踢不出去,反而可笑極了。
「我不許你欺負芀芀。」被逮後遭挫的歐陽斷然一吼,趁著戚寧遠被他吸引過來的同時將手中的東西撒向「壞人」。
「這是——天殺的……」亂了手腳的戚寧遠因為痛,驟然松手。
兩人一落地,歐陽牽了芀芀的小手就跑,就像後面有頭惡龍在追著似的。
捂住眼的戚寧遠返身沖向海邊用水去除眼中的沙粒,好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
海水又浸濕他根本還沒干的頭發,紅著眼的他瞪向依舊躺在沙灘上的小柳,模糊的憤怒在心中狂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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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區可佟看著垂頭喪氣的歐陽和芀芀從路的一頭出現,眼楮不由得越睜越大,連晾在衣竿上的衣服再度滑下來都沒注意。「你們摔到水里去了?還是誰發明泥巴浴?一種新的游戲?」
兩顆頭顱有志一同地搖了搖,目光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