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圭吾霸厲的臉很快掙出笑,因為太快而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你一定被前天的大風雪給嚇壞了,沒想到東京下起雪來也很嚇人的吧!」
「我不應該吵著你,要去滑雪,結果卻把腿摔斷了。」她居然頑皮地吐了下舌頭,粉紅的舌尖一閃即逝,令渡邊差點忘了回神。
「沒事的,平川醫生今天不是說好要來幫你拆石膏,以後你會輕松很多的。」
「我真希望他快點來。」被一身的傷病困了許久,那即將來臨的自由令她渴盼起來。
「不如我們進去等他。似乎是要變天了,一旦又下雪,對你不好。」出于某種不自覺的意識,渡邊並不想在那話題上打轉,有些閃爍地逃避。
瀧宮戀溫馴地伸出細細的臂等他抱起她,這似乎成了一種慣性,他總自動地抱著她走動,不管她要去哪里。
渡邊圭吾連著薄氈不費點力氣地將瀧宮戀擁入懷中,動作溫存而謹慎,像擁著一個易碎品般。
「我總覺得你不一樣——以前的渡邊也這麼溫柔嗎?」她偏著頭,優美的下頷在暖陽下呈現出一種脆弱的剔透感。
「不,以前的我是個不懂愛人的混球,總以自己以為的方式愛人,卻害得被我愛的人只想逃避。」他不自然地抽搐著面頰的肌肉,悔不當初的意味濃之又濃。
「听起來像個悲傷的故事。」她喃喃,有什麼奇怪的碎片一閃而逝。
「不會了,我失而復得,不會再有遺憾。」
「我不過跌斷腿,又生了一場奇怪的病,被你講得好像憑空不見一樣。」她開心地笑,笑渡邊的夸大。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允許你受一點點傷,一點點都不行……」
他竟敢在搶了她之後又讓她受這樣的傷……他不會輕饒過那個人的……
渡邊的話說得那麼真摯,就是石頭人也會感動,不知為什麼,瀧宮戀只覺得對他並沒有男女間的感情存在,除了感激……恐怕還是感激。
屋內平川彰造已經等在里頭,渡邊把瀧宮戀交給天香百合,靜靜走了出來。
一場地覆天翻後,他沒想到她會再度回到他懷中。如果可以,他希望之前的一段全是夢。
她失去意識的昏迷、肋骨斷裂、肺炎、骨折,所有悲慘的消息在他拼卻一切趕到海南島時,得到錐心刺骨的證實。
他恨!
那污蔑他用心血灌溉而出的花兒的人,根本不配再擁有她,就算那人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他的恨意仍然不減。
冬天不曾留下任何痕跡地過去,春天來了。
蝦夷草編的寬邊草帽,清新氣息的臉龐,一襲V領淺黃迷你裙,低跟羅馬涼鞋,還有她嬌靨上的微笑,令人忍不住位足觀看。
日光野草園里,輕石、杉林,碧綠的草坪蒼翠盎然,更別提溫室里找宮戀最愛的那些藥草植物了。
「你幾乎要把野草園里的藥草全搜羅盡了,這次收獲頗豐,瞧你樂的!」即使休閑也衣裝筆挺的渡邊半是感嘆半是寵溺地咕噥。
「我听到你話中酸溜溜的味道喲,跟藥草吃醋——渡邊大哥……說到吃,我肚子餓了。」瀧宮戀笑容可掬,心情同天空的陽光一樣好。
「拿你沒辦法!把這些一雜七雜八的東西給我,然後等在大門口,我去把車開過來。」他接過瀧宮戀手上的植物苗,「我帶你去吃海膽醬飯和鴨子燒烤。」
「一言為定。」
日光野草園的門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她在等候時聞到股烤章魚丸的香味。
天香百合向來禁止她吃小攤上的食物,平常她深居簡出又沒有吃零食的習慣例也不以為意,如今「放牛吃草」就連管她嚴格的渡邊也不在,于是她跨過馬路直向著小攤子走。
本來,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中,是不會有誰特別去注意誰的,她又一心被章魚丸所吸引,說什麼也不可能去注意那樣一個男子,可是她的眼光卻不期然地撞上他的——
初春的天氣,他披著一件風衣,狂野的金褐發奔放飛揚,他那麼淡然,沒有任何張力或特意勾勒的姿態,只是隨便地站著,卻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金發金眸,在黃種人的國度里難免令人多瞧上一眼。
瀧宮戀的眸掠過他服快又被穿梭來去的人潮代替了。
雖然如此,她卻莫名地感覺身後有道犀利的眼光盯上她。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驀然落在她肩上的大手害她嚇了老大一跳。
她嚇白的臉幾可和章魚丸相比較。
「戀,我嚇著你了,對不起,我看不到你一時心急。」渡邊圭吾不豫的神色減緩不少。
「沒事。」她急急否認,要是他知道她心中想的是另一回事,搞不好會更不高興了。
「我不是要你在野草園門口等我,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可是想……走一走,對!走一走。」她頓時失去了吃章魚丸的興趣。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他天生的命令習慣不自覺地凸顯出來。
「是。」依舊是無法更改的相處模式。
被一雙溫暖的鐵臂鎖住,她被帶回旁人認為最適合她又最安全的地方。
☆☆☆
一本大部頭的野生植物品鑒被攤在膝蓋上,瀧宮戀就著台燈機械地翻動書頁。
她覺得不安,在潛意識里殘留了被拋棄的記憶,她害怕孤單一個人,她沒有把這份情緒告訴渡邊,因為即使有他的陪伴,某些時候,她還是神經質地害怕,害怕一種不明所以的情緒。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當兒,陣陣撲鼻的香味飄了過來,她聞得出是烤章魚丸的香味。
她恐怕是得病了,三更半夜居然聞到不該有的味道。為什麼?她肚子明明不餓……不過她還是循著香味來到窗台邊。
不是錯覺,一包印著Q版章魚的特有包裝紙正散發著難以抵抗的香味。
是誰給她送來的?她不知道誰,可是下意識她明白絕不可能是渡邊圭吾。
次晚,她沐浴後,又在窗台邊「撿」到同是紙包裝的烤番薯。烤番薯在渡邊挑剔的嘴巴里是屬于「下賤人」的食物,中午兩人共進午餐時,她明明看見賣烤番薯的小販,渡邊卻裝作沒看到,一點也不在乎她希冀的眼光。
是誰跟著她?又如何知道她心里想的東西?是誰捧著熱騰騰的烤番薯來給她?瀧宮戀茫然了。
「我要吃炒蟹腳,而且要放大量的紅椒。」第三天,她算是挑釁地對著渡邊宣告她要的東西。
初春,哪來的秋蟹?
渡邊用一束桔梗代表蟹腳,那晚,她又收到一盤香酥還辣得冒火的炒蟹腳。
第四天,她不曾特意宣告什麼,但夜晚的窗台卻送來一份濃香的鹵鳳爪。
為什麼有人知道她愛吃鹵味,尤其是鳳爪?就連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天香百合都未必知道。
第五日。
原來等待是件辛苦的事,尤其又躲在暗夜蚊蟲最多的樹叢里,瀧宮戀歪著身子,因為枯燥的等待漸漸打起瞌睡來。
涼風習習,她幾乎要睡著了。
那人來得很快,只要她眼皮上的瞌睡蟲再加把勁,肯定瀧宮戀就錯過看見他的機會了。
她一眼就認出他來。稱不上魁梧的身材在暗夜里更顯單薄,但是行動力卻快得超乎想象。
「哎唷!」原來她的出場方式該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只可惜不合作的樹枝勾住頭發扯痛頭皮,馬腳立刻暴露在來人長長的腿下,成了褲下仰慕者。
「別動。」他的聲音帶著磁性,有著蠱魅人心的魔力。
他靈活的指拯救了她的發。
瀧宮戀笨拙地想恢復優美的站姿,不料發絲卻月兌離樹枝的糾纏而落在那人的指縫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