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你就自作主張的把我的床出借了?」他的怒氣忽地熄滅,陰惻惻的嗓聲令人寒毛直豎。
雹隼浩太過了解他的好友兼上司,他的理直氣壯不得不稍為打了點折扣。「你去約會從來也沒半夜回來的紀錄,再說初靜是我的學生,我怎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半夜在街上游蕩,見死不救?」
石勒冷哼,「你愛做好人為什麼不干脆送她去住飯店?要不,逞英雄的人該讓出自己的床,拿我的床做人情……哼哼!」
「你……不要那麼計較嘛!你也親眼看見她被一群癟三追著跑,處境可憐——」
「處境可憐?」石勒低嗥。任初靜那冷冰又帶桀驚的表情立即清晰地反映在他腦海。「就算她被野獸追著跑也不關我的事;總而言之,人是你弄來的,現在,把她弄出我的房間。」他斬釘截鐵,礙難轉圜。
「可是——」
「沒有可是,你再遲疑半秒鐘,那個丑女就死定了。」最後通牒已下。
「你夠了沒有?」冷不防,清越的女聲從石勒的背後響起。
他驟然回頭,任初靜衣著整齊地站在走廊上,鵝蛋臉的眼眶下有絲被驚擾的疲憊,手上,帶著絕不離身的弓把袋和箭囊。「不用你趕,我自己會閃人。」
「算你識趣。」石勒沒一點不安的神情。
寄人籬下,任初靜原來就沒打算能得到什麼好照應,她從不作旁人待她好的奢夢,在弱肉強食的世界只有自己最可靠。
被攆,雖有些意外,但也止于一些些。
她不發一語地由石勒獨居的樓層向下走。
「真抱歉,我應該安排你去睡客房的。」耿隼浩真摯地道歉。
這幢宅邸雖然寬敞,但平常絕少外人出入,客房等于是虛設,因此許久未整理,也因為石勒時常夜不歸營,耿隼浩才安排她睡他的房間。
「沒關系。」她是真的不在乎。
「哼,」濃重的不屑由樓頂層傳來。
任初靜連理都懶得理,表現了對石勒最大的漠視。
「不如這樣好了,你委屈一下睡我的房間,我到客房去睡。」耿隼浩隱約感覺得到他背對的石勒正瞬也不瞬地旁觀著兩人的對話。
「不必,我睡客廳就可以了,反正天也快亮了。」面對耿隼浩真心的關懷,任初靜露出鮮見的微笑。
她輕如飛燕掠池的笑容一絲不漏地被石勒看進眼瞳。
「你們不要站在那裹礙眼,要談情說愛滾回房間去。」
雹隼浩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八百年沒見過石勒發飆,今天幾個小時內破了以往幾十年的紀錄,這家伙敢情哪根筋不對勁了……
彼盼間,采低姿態的任初靜卻說話了,旁人或許察覺不出她的神情變化,只有她明白自己的脾氣擦槍走火了。「你很討厭我?」
「不錯。」石勒的回答冷冽得令人灰心。
扁點般的笑躍過任初靜的眼,她一向清冷的聲音慢慢傾注了一些熱情。「那敢情我的存在讓你很不舒服了?」
石勒不是普通人,任初靜話中的弦外之音使他遲疑了那麼一下。這不知死活的丑女再次挑戰他,嘖嘖,看來她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是的。」而且是極端的不舒服。
「那好,我在這里住定了。」她放下手中的行李,表情一片無賴。
「有膽你再重復一次剛才的話。」她外表看起來縴細,不料竟有賴皮的一面。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這世上沒人能在威脅過他後,全身而退的,就算他面前的丑女也一樣!
石勒不怒反笑,但笑容卻冷得可以,臉上遺留的溫情像被猝來的冰霜給凍結了。
「好話不說第二遍。」他眼中的厭惡是沖著她來的嗎?她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看她哭泣的樣子?下輩子吧!
「很好。」石勒冷冽地笑。女人嘛!還不全一個樣,他不會讓她留在這裹礙他眼的,不管她是否抱著企圖住進他的房子,她囂張的日子不會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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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初靜沒有費去太多力氣,便在一家以俊男服務生為號召的餐廳找到工作。
她不介意必須顛倒性別工作,因為這兒的收入豐厚,再加上小費也不少,只需幾個月,她就能把五十萬還清,而且,對她來說,工作的差別只在于不能穿裙子,因此,她毫不考慮的答應了。
餐廳的生意很好,帥哥群的服務生是號召之一,硬體設備的精致唯美和價廉物美所吸引來的人潮,令初次工作的任初靜稍感吃力了些。
「過幾天你就會適應的,客人沒有惡意,只是好奇。」比她早一期進來的方爾桀挨近任初靜身邊。
他第一次見到任初靜便產生微妙的好感。
任初靜避諱地跟他拉開一些距離。「我只是沒想到——」她居然被同為女人的客人吃豆腐,這種事要傳出去誰相信!
方爾桀曖昧的笑。「小任,你太女敕了,不如此,我們哪來那麼多小費可拿?」
他的話說得任初靜一陣啞然,一開始她就有了這層覺悟不是嗎?現在想退縮似乎有些遲了。
「別想太多,客人來了。」方爾桀朝她肩上一拍,示意她把茶水端出去。
任初靜振作了下精神,橫豎船到橋頭自然直,當一天「和尚」就敲一天鐘,先把五十萬賺到手再說。
「歡迎光臨,請問兩位客人——」她優雅的動作在看清來人的臉後錯愕了下,連托盤的水潑灑了出去仍沒發覺。
石勒抬起的眼光和任初靜踫個正著。
她的臉居然因為慌亂而顯出不自然的瑰紅,好個冤家路窄。
石勒的唇抿出一道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笑。她那穿著乍然一看還真像男孩,清流如水的眼神和不施脂粉也如荷紅的鵝蛋臉突然變得吸引人了。
他居然覺得她吸引人?一定是燈光誤導的效果。
「我們似乎見過面?」他饒富興味的故意問道。
「是嗎?」都這節骨眼了,她只好以不變應萬變,打迷糊仗了。
看她眼眨得比心跳速度還快,石勒有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不過這只是小小的試探,接下來才是「復仇」喲!
他若是回台灣必定在這家餐廳吃飯,所以對餐廳的規矩可是了若指掌,很明顯的,她是混進來的假鳳凰。
「看來你是貴人多忘事,你忘了昨夜還睡過我的床?」他的音量適中,不輕不重的剛好讓用餐的人都听得到。
「你究竟想做什麼?」小人!
石勒兩手一攤,扮無辜,「沒什麼,只是試圖喚起你的記憶。」
他分明想揭穿她的身分。「你說完了?」
石勒乖戾地笑。他終于引出她冷淡之外的第二種表情,看她如何再偽裝!「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他壓低聲音,「如果你想繼續在這裹工作的話。」
心慌過後,冷靜又回到任初靜身上,她目光冷澀的低語:「我不受威脅。」
「你真不可愛!」
「彼此,彼此!」她懶得再費唇舌,打算走開。
「任初靜,你現在敢離開一步,我就砸掉你的飯碗。」她太目中無人了,
豈有此理!
在眾目睽睽下,他的吼聲收到恢宏的效果,任初靜果然轉回頭。
她不語地走近石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端起托盤上的水往他頭上一
倒,再贈送︰「痞子。」一句。
石勒驚怔當場。
「妙啊!」和石勒一起,卻始終睜大眼看戲的墨鏡男子,在一怔後激賞地拍起手來。
空氣驀然降成了冰溫,石勒沒有忙著去擦拭流至臉上、衣服的水漬,他端著和俊臉兩極化晦暗陰郁的目光直射任初靜。
「你……」他那一身進發的怒氣就連小嬰兒也能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