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明白她為何在他的花園種滿鮮花了。
「那麼,花園和我的心有什麼關系?」
她松開一直握住安東尼的手,小心翼翼地撫上他精致玉琢般的頰,聲音藏著軟軟的悲傷——
「若襄第一次看見阿東的時候,這里很痛,」她指著自己的心。「因為你的眼瞳沒有人住,好荒蕪。」
安東尼聞言,神情恍惚了下,無生氣的玻璃眼珠慢慢氰起生氣。
單純如此,居然比任何人都能透視他的心靈?
她的存在就為了喚醒他經年昏睡的感情,那種突如其來、由心田深處涌滿四肢百骸的活力,令他好像重生似的。
「所以,你才打算跟著我?」
「嗯!若襄可以用綠手指在阿東的眼瞳里種滿好多花,那麼,阿東的械堡就會很漂亮了。」
他的眼眶慢慢潮濕,老天!安東尼听得見自己心里經年累月越砌愈高的牆悉數崩潰,就連掛在面孔的面具也瓦解開來。
他猛然將賽若襄擁進懷中。
他不想用這種粗暴的方式駭著她,但天可憐見,他的感情已凌駕了理智,而且不顧一切地表達出自己的情感,他又活過來了,又能用他自認的方式愛人了,這些,全是她所給予的。
這麼激越的感情不止安東尼是生手,︰就連排斥與人近距離接觸的賽若襄更是驚懼不己,她全身僵硬,小臉布滿驚疑,就在她試著要推開安東尼時,她感覺到他怦然的心跳,那麼熱烈的心跳使她無措的心沉澱安靜了下來。
許是心有靈犀,她原來不知如何安置的手在好一晌後輕輕合上他的背,信任地將頭偎進他的胸膛……
他們曾是互帶缺憾的半圓,如今因為相遇,成就了無與倫比的圓滿。
賽若襄或許不識情滋味,但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長長的一生都想跟這男生在一起。
「阿東的心跳得好快。」她恬靜如空谷幽蘭。
安東尼輕輕拉開他們的距離。
若非眼下還橫亙著須解決的事,他想他會這樣抱著她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因為我抱著你,它才跳得快啊!」
她似疑似真。「那阿東以後不要抱若襄吧!」
「為什麼?」
「為什麼啊?」她苦苦思索的表情令安東尼不忍,但他仍在等待她的反應。
「若襄想不出來。」她小臉的光采盡失,垂頭喪氣地逃開安東尼的眼楮。她很努力想在他的面前有所表現,但事實顯然不如她想像中的容易,有太多事超乎她的理解能力之外,她的天使會要一個笨小孩嗎?
「不要緊,等你想到再告訴我也不遲。」他不會安慰人,頂多也只能做到這種限度。
「好。」她的聲音比蚊子還小。
第四章
她在唱歌。
這項認知令賽難得心跳加遽,他的孫女兒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更美,每天都快樂得像只小雲雀,似乎有某些他不知道的魔法發生在她身上了。
望著她自得其樂的身影,他濕了眼眶。如果有人肯像他一樣疼惜她,即使他一個人孤獨終老也無所謂。
他的設想未能如願地獲得曲終,因為極其擾人的拼裝吉普車和拔掉消音器的機車三五成群、肆無忌憚地駛進野生保育基金會的大門。
他移動了一下老花眼,白眉糾結起來,又是這群無法無天的人,極度的厭煩從他心中涌出。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擺明來找碴的人也不客氣,四下隨手破壞東西,耀武揚威地灑潑至門口。
「不可以踫爺爺。」賽若襄並不躲,她擋在賽難得身前。
「走開!」肉掌一揮,她立刻吃灰塵去。
「你們不可以。」即使疼痛難忍,她仍不氣餒地爬起來。
來人用尖馬靴往她小骯一踢,賽若襄臉色鐵青地臥倒。
「小襄。」賽難得手無寸鐵,但心中的激憤卻是澎湃洶涌。「你們只會欺負小孩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老頭,廢話少說,把土地所有權狀交出來,老子不想再陪你玩游戲,你今天不給我個交代——」他陰陰一笑。「我就不客氣了。」
「這塊地絕不可能給人,你趁早死心。」賽難得的原則發揮得淋灕盡致。
「精彩啊老頭!那就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們的棒子硬。」他一揮手,烏鴉鴉的人群立刻四下散去,他們用手中的武器大肆破壞。
賽難得忍住想殺人的沖動,任著無法五天的惡人搗盡他辛苦多年所建立的一切,只要他不交出土地權狀,他們也奈何不了他。
一聲破空的槍鳴喝阻了一切的破壞。
安東尼瀟灑適意地吹走槍口的煙硝,睥睨著眾人。
短短的錯愕後,有人發出了訕笑。「什麼玩藝,不過是一支破銅爛鐵,兄弟們,讓這小兄弟見識一下咱們的厲害。」
吉普車的帆布一掀,捷克沖鋒槍和烏茲很稱頭地躺在後車座。
安東尼無趣地把槍交給鷹眼。「他們是你的了。」
「跟我沒關系啊!」鷹眼冤枉地叫,他不過是來湊熱鬧的,干架?他幾百年不做了。
「你不是挺留戀‘保姆’的職位?既然佔著缺,就甭想做閑人。」安東尼筆直地往賽若襄走去。
一雙鐵臂將半昏迷的她納入懷中,若襄眼簾微掀,唇微動。「阿東……」
他拭去她嘴角的灰塵,擦傷立刻從蒙塵的肌膚中浮現。「痛。」她的臉已經腫得半天高。
戾氣染上他半垂的綠眸,安東尼十全十美的唇泛起可怖的笑容。「別怕,我會替你討回這筆帳的。」
她安全地棲進他寬闊的臂彎,懼意隨著他沁入的溫暖逐漸褪去。
賽難得把一切全收進眼底,此次的震撼遠比方才更劇。
如果那俊俏絕倫的男子是他想像中的人,那麼他孫女的所有行為都有了絕佳的解釋,他壓根兒沒想到呵護她的會是這樣精采絕艷的男人,那舉世無匹的容貌和傳說中的阿優厄耶的前任島主一模一樣。
他老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令他憂心的就只有賽若襄,她太柔弱,只有擁抱強勁羽翼的男人才能呵護她。
安東尼冷冷地觀察著紊亂的場面,忽而湊在賽若襄的耳畔低語。
「我來時看見樹林後有一窩蜂窩,你可以統統把它們帶出來嗎?」他要速戰速決。
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安東尼想做什麼,卻無保留地點頭。「若襄如果請他們吃花蜜,它們一定會來的。」
安東尼放開她。「要快哦!」
「好。」
他轉向賽難得。「等一下請進屋里去,關上所有的門窗。」
「好。」他的話有著龐大的決斷力,賽難得不問理由地信任他。
不消一會兒,賽若襄氣喘地跑回來。「好了。」
安東尼不發一語地將她往賽難得手中一塞,沉聲道︰「進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賽難得配合度奇佳地躲進屋里。
一切料理妥當後,起初是幾只大胡蜂飛來,然後是成群,再下來,漫天蓋地的黑影籠罩住便場所有的事物,天空半暗,有人抱頭鼠竄,有人就地打滾、慘叫哀嚎詛咒聲不絕于耳。
「這是怎麼回事?」鷹眼直矢般地沖到安東尼面前。
「我們也進去吧!」
眨眼間,兩個武功不相上下的高手前後飄進半掩的門內。
趴在窗口的賽若襄立刻跑到安東尼身邊。「阿東,若襄做得好不好?」
「很好。」安東尼微笑,當作贊許。
「但是,外面的壞人全都倒在地上,他們會怎樣?」她顫聲道。
「他們不會有事,我只是要他們休息一下。」他漫言。
鷹眼撇嘴。「我能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淺醉的笑意躍上安東尼的唇。「大胡蜂的針含有一種叫‘曼德拉’的劇毒,被刺中,人的神經會呈短暫性麻痹,但對生命並不具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