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夏小辯事必躬親。」他看得出她粗衣布裙,一副拚命三郎的樣子。
來月光牧場之前,他已耳聞牧場經營不善,外加積欠外商銀行一筆為數可觀的貸款。經他又仔細探听後,牧場實際情況比傳聞更加嚴重,幾乎到了隨時要宣告破產的局面!
「用不著冷嘲熱諷,請你直接說明來意,然後滾蛋——」她實在厭倦了應付層出不窮的債權人,口氣怎麼也好不了。「如果要錢,沒有!」
呵,她真是直截了當呢!他眼中躍起兩簇忽冷忽熱的輕焰,情緒不明地盯著她不耐煩的小臉。
「五千萬,這牧場賣給我。」他簡扼地說。
「什麼?」夏小辯跳起來。
「這麼爛的牧場原來不值這個數的,」他暖昧一曬。「看在你的份上,我犧牲一點,如何?」
夏小辯定定看住他一秒,然後端起他未喝完的水果茶倒進盆栽里,倒扣杯子冷聲道︰「茶‘喝’完了,不送。」
「你對每個人的敵意都那麼明顯嗎?」他問。
「不是天天有冤大頭要來買牧場的。」愛說笑,什麼都能賣,唯獨牧場,想都別想!
「我不明白,逞強對你沒好處的。」
「你不須要明白,你要買,我不賣,毋須再談。」她作風強硬。
「莫非你想等到銀行通告法院來查封才賣?屆時可就遲了。」他的眼光高深莫測,如乍暖還寒的月。
「你卑鄙!」她就曉得這種男人絕投安好心跟。
「夏小姐,天真可是有限度的,你不會幼稚得以為我會隨便買下不值得投資的廢物吧?」
「反正,背人做動作就是卑鄙。」誰想搶牧場,都是她的勁敵。
「你簡直不可瑾喻。」
「我不可理喻是我家的事,與你何關!」她哪來大把力氣理他呀,她方才不是累得要死了!?
「總而言之,牧場我是買定了。」他聲階陡降,似乎事已成定局。
「看來我不拿掃把攆人,是趕不走‘蒼蠅’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別怪她不懂禮貌。
「你先看完這些文件再說吧廣他篤定得很,完全不受脅迫。
「我干嗎要看?」她仍倔強。
「說的也是,看與不看都無所謂,反正牧場已經是我的了。」他冰涼的眼裝滿譏誚。
她簡直恨透他那滿不在乎的冰冷模樣,干嗎?身為債權人就可以做成那副德性啁!她又不是欠債不還,總該給她時間才能籌出錢啊!
「讓渡書!」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由卷宗拿出一疊紙,觸目便是斗大的三個字。
「這是怎麼回事?」她坐不住了,好像沙發上藏著針。
「這是原始擁有人的親筆簽名及律師背書,你要不信,可以打電話到律師事務所求證。」白紙黑字,真切的是歐陽越的簽名和私章。
「你偽造文書!」她大受打擊。
「小姐,這可是毀滂罪,開不得玩笑的。」
他的表情還真能傷人于無形,夏小辯努力漠視他不友善的態度。「不可能。」
「逃避現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勸你還是趁早認清事實吧!」
她跌回沙發,氣焰一下子全不見了。
其實她何嘗不知那份文件完全屬實。嚷嚷,是因為不平。
她想不通她的小胡子哥哥為何將牧場傍了這人,若要如此,一年前為何又要她繼承?他開了一個什麼樣的惡意玩笑!?
「你說的五千萬還算不算數?」
「算。」他無法從她的表情讀出任何訊息來。
一絲疲憊涌上夏小辯清亮的眸。「我可以把牧場讓給你.但,有條件。」
「小姐,贏家是我,跟我談條件,你反客為主,逾越了。」他目光銳利地打量她,唇角輕擻的樣子既邪魅又迷人。
他犀利又深沉的注視教夏小辯從頭冷到腳底板。
「你不答應,我便和你斡旋到底。」她可不是落水狗任人呼來喚去。
深沉的眼光更加高深莫測了,他眯了眼,神情像晴夜里的惡魔。「說。」
「我希望你接管牧場時不要撤換所有的員工,他們有的年紀已經很大,禁不起遣散的。」
「我不養吃白食的人。」
「他們不是!」夏小辯輕吼。「大家都是認真努力工作的好人,我只是不要因為牧場易主,也令他們一並失業。」
「就這樣?」他侵略性十足的眼揉進一絲興味。
「就這樣。」她昂頭。
「你替別人擔心,你自己呢?」
「這點骨氣我還有,只要你答應條件,我立刻搬出去。」將心血易人,她情何以堪,但又能如何?
「我不答應。」他輕易地否定。
「你——」夏小辯不相信他翻臉像翻書的陰晴性格居然難以揣測到這等地步。
「別急。」他好生自在地又喝了口茶,安之若素地慢慢說道︰「有件事,你,夏小姐可能沒認清楚。我沒興趣浪費時間重新訓練管理人員,你,不能走!」
她震驚。「我不能——」
他淡淡一笑。「奉勸夏小姐深思熟慮後再說出答案,牧場所有人的生計就全看你這一舉了。」
他明目張膽地威嚇她?這變態!!
夏小辯恨不得撕掉他那無所謂的嘴臉。「你以為欺負掉到平陽的老虎很威風嗎?」
他不改意味深長的笑。「如果拐著彎罵人能令你舒服一點,我寬宏大量原諒你一次。」
「你是故意的。」刁難她有任何利益可言嗎?他真的是個大變態!
「給我答案。」他緊緊迫問,像逐步收網的獵人。
「我恨你!」她的跟進出兩道火光。
「你們中國有句話說‘打是情罵是愛,你該不會喜歡上我吧?」他低磁的聲音漾滿得意。
如果能,夏小辯很想月兌下腳底的大布鞋扔向他可惡的臉。但,小不忍則亂大謀,她無法將眾人的生計拿來逞一時意氣。「期限呢?」
「等我高興自然會通知你。」
「你欺人太甚。」這不是表明吃定她?怎麼,等她七老八十時,他還要她呀?神經病!
「條件互換,沒有所謂的公平與否。」他仍是一派鎮定。
「魔鬼。」
「謝謝。」他微笑道。
「撤旦!」
「謝謝。」再次微笑。
「變態!」
「還有沒有?」他不為所動,像一潭深邃的井,波瀾不驚。
「你贏了!」和這種男人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她沒了力氣。
「我早說過了嘛!」
事情如他計劃中跨出了完美的第一步……接下來……
第二章
夏小辯不情願地在員工面前介紹了那惡魔的存在。
他一開口卻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以後,你們全跟著卡夏爾叫我老爺。」
夏小辯以怪異的眼光回敬他。都都什麼年代了,還走回頭路?他以為他是誰?但看眾人無異議的表情,她不滿地將逸自喉嚨的咕噥給吞了回去。
「你有意見?」她的神色也太昭然若揭了,想漠視都很難。
「我以為你會要我們自稱奴才呢!」她怎麼看他怎麼不舒服。
今天的他換掉一身名牌,休閑針織衫,輕便又瀟灑的打扮,看得那些女性員工幾乎要掉下眼珠。干嗎?賣肉啊!又不是牛郎。
「如果你願意,我也不反對。」他輕松將皮球踢回給她。
四周響起訕訕的竊笑聲。
這些吃里扒外,胳臂往外彎的家伙,他們顯然被眼前這新任老板的外表給騙了,沒想到他們淪陷得那麼快,她辛辛苦苦到底所為何來!?去他的!
「這是卡夏爾,」暫時,他還無暇挑起戰事,就當紳士禮遇女士,讓她一回了。「以後膺任牧場的總管。」他不確定自己會長期在這里住下。
花白的發梳得一絲不苟,挺直的腰身,花崗岩雕的棺材臉,不合時宜的燕尾服,英式上流社會才會穿的雪紡襯衫,袖口還滾蕾絲,加上一塵不染的黑頭鞋,活像古畫里走出來的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