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雲轉,秋日漸深,寒意一日烈過一日。
每天,赫連負劍總要到海邊來坐上一段長長的時間,什麼也不做,只是看著浪花翻來覆去,看著一無所有的沙灘。
"小東西!"
水靈靈不在。回應他的依舊是滾滾浪濤的排浪聲,然而,今天有點什麼不一樣的感覺滲透在空氣中,遠遠傳了過來——
是交錯笑語。
然而,風一過,又什麼都沒了。
是錯覺吧!
自從水靈靈不見之後,不管在月夜、在依稀飄著她身體幽香的花萼樓,在任何她曾踏足的地方,他總會仿佛看見她嬌俏靈動的身子,衣袂飄飄,亭亭玉立……
"跌跌,你的眼楮為什麼下雨?"一雙小手冷不防攀上他的膝。
赫連負劍大大地悸動了一下。
他知道海濱附近住著許多漁家小孩,他們全是一些善良淳樸的好人家,自從他天天往來之後,那些漁戶的足跡便甚少在這里出現了。
也許是他們體諒他的心情,刻意避了開來,也許是他那些大驚小敝的弟兄們下的命令,不準閑雜人等靠近。
總之,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外人了。
他把這小孩歸諸是漁戶人家的孩子。
"是海沙——"白沙挾著海風刮進他的眼,或許是這樣,或許是——
"我幫你吹吹。"他自動自發,一點也不怕生的攀住赫連負劍的頸子。
那樣粉女敕柔細的胖小手觸到他,赫連負劍心情一蕩。"你——是誰?"一股孩子般的乳臭味鑽進鼻孔,這應該是個小小娃兒吧!
"娘叫我念念……"他口齒不清,有著好听的童音。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主動開口說過話,念念那胖嘟嘟的小手和軟綿綿的身子令他堅硬的心不由自主的柔軟了下來。
他的出現,分擔了赫連負劍難以言喻的寂寞。
"念念幾歲?"
"幾歲?"他把小頭偏了偏,小小心地瞄了眼遠遠寧立在一隅的人影。"不知道。"
這問題對他來說,太難了。
"哪——你住哪兒?"
"船船。"
赫連負劍感覺得到他口氣中的興奮。"你見過我嗎?"撫模他柔細初生的毛發,赫連負劍心中充滿著喜悅。如果他的小東西還在,他們應該也有這麼大的孩子了。一思及此,他又不禁惻然。
"念念第一次看到跌跌。"他好動得很,一下玩扣子,一下扭來扭去,沒一刻安靜。
"你長得漂亮嗎?"
他格格地傻笑。"漂亮,娘說念念像跌跌。"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這小小孩勾起他的好奇心。
他又瞄了瞄人影。"娘說好。"
赫連負劍不是沒听出他的語病,自從這小孩一出現,他的心便莫名的蠢蠢不安起來,好像,好像春天要醒過來的感覺。
他用心代眼,萬般細致地捧著念念的小臉。
觸手處,盡是一片晶潤柔膩,和水靈靈一樣。
"很可惜,我無法看見你長什麼樣子。"赫連負劍頹然地放下手。
"沒關系啊,跌跌有金眉,念念也有啊!"他大膽的用小食指點了下赫連負劍的眉。
赫連負劍心頭遽然一驚。"金眉毛?你剛才叫我什麼?再喊一遍。"陰晦從他唇邊逸去,雙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念念不安地扭了子,求救似地。"娘!"
小孩子是敏銳又聰明的東西,赫連負劍那前後不一的態度,念念很自然地由他肢體中察覺了。
"你娘在哪里?"赫連負劍臉色發白,神情緊張。
念念扁嘴,快要哭出來了。"娘,跌跌捉得我好痛。"
幽幽的嘆息聲傳入赫連負劍耳中。"干什麼和孩子過不去!"
他下意識地松手,念念滑溜地一鑽,搖搖晃晃朝著那窈窕的人影邁步走去。
赫連負劍驚喜欲狂地急轉身。
昔日的痛苦還烙在心版上,他以為今生今世都要帶著那烙印,如今,難道老天爺明白他的苦,將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兒還了來?
狂喜如烈火,狠狠燒炙他的五髒六腑,他陡喊︰"——小東西!"
盡避眼中泛淚成河,盡避狂悲狂喜似要從她身體中爆開,盡避人事已非,水靈靈還是不顧一切地投進她幾乎要思念成疾的溫暖胸膛。
"真的是你……"他笑中帶淚,情難自已,用面頰摩挲她的發心。"我的小東西!"
曾經以為,今生心已無著處,情受已滅……老天!她合該是屬于他的。
她淚流成海的笑,把頭顱顫抖著深深埋進他的懷抱。
她懂,她懂,那相思,那苦楚,她沒少受過一點,所以她才千里迢迢的找來,她要她的幸福。
"娘,跌跌,念念也要抱抱……"被冷落在一旁的赫連念劍滿地亂跑,這該入畫的美景里怎能少了他。
赫連負劍帶著甜蜜幸福的笑容抄起吃干醋的小人兒,將他生命中最愛的兩個人圈入懷中——
朝陽高高地升上了水平線,海浪緩緩游來,吞沒了兩雙倚偎的足……
後記
好啦,咱們將那溫馨天地留給苦盡笆來的一家子,合上書本,悄悄離開吧!——
離開之前,先把眼眶里搖搖欲墜的"目屎"擦干淨,別再亂感動一把的——
討厭,自掃眼前淚,不許看人家的目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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