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我警告你,沒經過我的允許絕不準你從我身上取走任何東西,還有——"他的口氣像對待一袋垃圾。"記住你的身份,病人該有病人的樣子,我絕不允許你再做出這種輕浮的動作來!"他怒斥。
"我沒病,寒毒也不常發作,我會變成這樣說來說去不全是你的錯。"她齜牙咧嘴,尖尖的小虎牙又露出來。
"不用費心機想引起我的愧疚,你的身體弱得像病貓,先天不良,後天失調,還敢怪人?"他嗤之以鼻,口氣是厭惡的。
她存心教他內疚,雖然他根本不欠她什麼。
懊死!他要取回青雷劍有千百種方法,何必浪費時間在這里陪她!
他是站在世界最頂端的王者,需要對數以萬計的人負責,卻從來沒同情過誰。
他的環境培養出他的剛毅和果決,要做人所不能;唯獨沒人教何謂同情和心軟。
看他冷著臉,水靈靈努力板臉止笑。"你別忘了,拿人食祿與人消災,是你親口答應替我祛毒的,我可沒義務天天看你的古董臉。"
"你說我拿人食祿?"他暴戾地凶她。
"你方才吃進肚子里的是什麼?我的肉干和餑餑!"
他那慎重擰眉的樣子像丑巴巴的沙皮狗,他當她欠他銀兩啊!
赫連負劍的俊臉其臭無比。
"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問,並做好預備要逃走的動作。
白痴!再蠢的人也知道他氣得想殺人。
"不要讓我再听見同樣的話!"去他的!他就知道不該吃她的東西,天下哪來白吃的午餐,尤其這小魔女,好像只要他一放松警戒,她就無孔不入地乘虛而入,他絕不準許她養成這種壞習慣。"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轟回去!"
水靈靈滾動的眼珠子在他身上兜啊兜的。"你想趕我走,我馬上從這里跳下去,讓你終生遺憾!"她旋即面向山拗。
"請便!"他赫連負劍從不吃這套。
他要因為這雕蟲小技而要脅他屈服,就不配做黃金城之主了。
一陣狡黠忽掠赤她粉粉的俏臉,她衣袂飄飄,赤足的腳毫不遲疑便往下跳——
雖說不在乎,赫連負劍還是將她的一舉一動收進眼底。見她一躍百下,不敢置信和驚恐登時竄進他的眼。
這該死的小女人竟然為了一點芝麻小事跳崖!念頭方才閃過,褡撻和長劍哪來得及拋,赫連負劍縱身便跳!
"水靈靈!"
他六神無主地跌在一片爛泥里。
"嘻……赫連大哥,你洗泥浴啊?"她的聲音藏著明顯的笑意。
赫連負劍尋聲望去,只覺胃部糾結,血脈賁張,滿月復的焦灼恐懼全化成想宰了她的沖動。
但見水靈靈完好無瑕地站在一塊平石上,手里還扯著山壁上的野草玩哩。
彼不得一身泥濘,他怒氣沖天地移向那個罪魁禍首。
她竟把他當猴耍……不擰斷她的脖子,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他敢發誓,這半輩子還沒人敢惹毛他到這種地步。
水靈靈在赫連負劍的注視下,開始有些不自在。
"是你自己呆呆往下跳的!"她只是想誆他。
"你很高興自己的詭計得逞了?"他雙眸奇寒。
"我哪知道你那麼好騙,隨便說說你也信得跟什麼似的?"敢情是赫連負劍會錯意了。
他如岩漿噴射的怒火又飄高了幾丈。
"你——簡直豈有此理!"他齒冷。
水靈靈瑟縮了一下,縴瘦的肩登時垮了下來。
"人家是女生,你大吼小叫的,我會怕。"
"你會怕?"他好似听到空前大笑話,喪失理智地狂吼。"當你戲弄我的時候怎麼沒考慮到結果?"
看他一副言出必行,非宰她而後快的吃人表情,水靈靈擰著肩,有些緊張了。
"好嘛!算我不對。"
她怯弱的認錯模樣如一陣及時雨,迅速蒸發了赫連負劍的怒焰。
他不相信自己的怒火居然說滅就滅。
抹著突覺筋疲力竭的臉,赫連負劍帶著殘余怒氣嘶吼著︰"看在你有病的分上,今天的事就當過去了,但是——"他惡聲惡氣強調。"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赫連負劍的表情真有趣,紅紫白青,要不是水靈靈知道他現正在氣頭上招惹不得,早就笑得風雲變色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瞅著他變換快速的臉生怕又被他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
赫連負劍陰森著沾了泥的臉,一邊提高音量咆哮︰"去把竹笠戴起來,我們要趕路了!"
這笨女人一點也不會想想自己是什麼破身體,竟敢不自量力的曝曬在太陽下,簡直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打算曬人干或烤排骨啊!
水靈靈又露出她的小虎牙來。"赫連大哥,你別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
"快去!"他吼。
才給她一丁點顏料,她就開起一座染坊來,他的威嚴,他的公信,哈!全滾一邊涼快去了。
赫連負劍狠甩了甩濕得像落水的身體。
他自幼養成的清高身段已斷,接下來的路程——他閉上眼,完全不敢想像,只感覺筋疲力盡。
踩著吱吱叫,浸了泥水的靴子回到山路,水靈靈難能可貴地乖乖等在紫騮馬身邊。
"嘖,你真不是普通的髒。"他那身衰相,實在教人發噱。她眨眨眼,不敢笑,生怕被分尸。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赫連負劍冷漠地開口。
只要她敢笑那麼一笑,他保證教她倒大霉,吃不完兜著走。
"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嗎?"她裝蒜的技術一流。她才不會笨到和現在的赫連負劍耍嘴皮呢,識時務者為俊杰嘛!
"上馬!"他的命令為何一到她耳里全變成馬耳東風?她到底有沒有神經?
"看你滿可憐的樣子,不如我委屈點,幫你弄干淨衣衫,你一身髒兮兮,別人看我跟你走在一起,對華貿易指提點點,這樣對健康不好。"至于是誰的健康,當然是指她自己嘍!笑翻了嘛。
"水靈靈——"
他的咆哮叫人頭皮發麻。
好啦、好啦!看來她還是三緘其口好了。
雁作行雲,昏鴉嘶啼。
他們終于趕在夜晚來臨之前投宿在獵戶的家里。
赫連負劍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地洗了個澡;當然,是在他付出一筆為數可觀的銀子後才獲得的享受。
這是一間寒酸簡陋的小木屋︰一目了然的空間,一張冰冷的木板床,木頭做的飯桌,要滅不滅的燈火,其他空無一物。
忽地,一顆鬼頭鬼腦的腦袋瓜由門口探向赫連負劍。
他一走出來就瞄見那個鬼崇的小影子。
"你不上床睡覺在這里做什麼?"連想都不用!除了水靈靈外還會有誰習慣做出這無聊幼稚的行為。
"你洗好澡了?"她顯然也換過衣裳,一件白藕色的秋羅,素綢褲,一對瓖明珠的緞鞋,華麗又素簡的金箍,依舊固定在她柔美細致的黑發上。
她渾身上下不見金珠銀飾,卻煥發出一股無垢絕塵的清麗豐采。
"哼。"他用冷哼作答。
他一定是眼花頭昏了,居然覺得她美麗?哼!
"換洗的衣服呢?"她瞟向他的手。
"作啥?"
"給我!"
和他相處十二個時辰下來,水靈靈做了個"切膚之痛"的結論,她非"推翻暴政"以正清流不可。
赫連負劍的霸道和強悍她領教過了,以卵擊石的硬踫硬太傷精神,所以她翻來覆去地想,終于讓她想出"以柔克剛"的千古不顛真理,她相信一旦自己成為一個"有路用"的人之後,那臭家伙鐵定離不開她,屆時,看他還敢不敢動不動就對她大小眼,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