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任俠酒足飯飽,連連打嗝。「太飽了,吃得我肚子都撐了,小龍女,咱們該回水寨去了吧!」
小龍女淨挑這戶女主人腌的蜜餞吃,手里還捧著瓶瓶罐罐的腌梨、腌梅全是居民們送給她的「等露」。
她人長得甜喜可愛,笑的時候固然有一番擄人的光采,就連嬌瞋生氣時也別有可愛之處,所以,只要她和納蘭任俠去叨擾過的人家,見到她只對腌漬的東西有興趣,大家哪還舍得藏私,只盼她通通帶走,生怕她不接受哩。
「好啊!」一攤又一攤的逛下來,她也困了,恨不得現在就能回到她的瓷床上,好好睡它一覺。
她把大部分的瓶瓶罐罐留給納蘭任俠,自己只帶了手中正在吃的一瓶。
版別了那戶人家,才跨出門檻,冷不防就撞到迎面而來的人。
小龍女身子單薄,被這毫無預兆的一撞,差點飛了出去。
幸好一雙大手穩穩地接住她的身體。
烈問寒的另只手一伸,穩當當地接住半飛出去的腌梅罐。
「烈問寒,你怎麼在這里?」小龍女顧不得撞痛的鼻子。
「這句話似乎應該是我問的。」烈問寒一見到安然無恙的小龍女,便把所有焦急和憂慮全忘記了。
「你也是應邀來吃流水席的嗎?」她當烈問寒是吃飽沒事干的人了。
「我來接妳回去。」為了避免那戶人家個個驚訝的眼光,他把她帶了出去,一只手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另只手仍拿著那罐腌梅。
「你對我真好,知道我愛困了。」她伸伸懶腰,又打了個呵欠。
他都還沒來得及興師問罪呢,便看見她小臉上濃濃的睡意,烈問寒心疼地把她放到馬背上。
「累了就睡吧!」他也順勢跨上馬背。
「喂喂喂,還有我?,我怎麼辦?」拖著一堆鏗鏘作響,累贅瓶罐的納蘭任俠從後頭趕上。
「小師叔慢走,我先送翩翩回去!」他雙腿一夾馬月復,駿馬善解人意地往前奔馳,留下一股煙塵。
納蘭任俠錯愕了一下。論輩分,他可是他的小師叔?,沒想到這頭餃不僅沒撈到任何好處,男女差別特遇還這麼明顯
他啾了啾身後小山高的瓶瓶罐罐——
這才是最過分的事——他,堂堂名動江湖的神算子納蘭任俠竟莫名其妙淪為「搬運工」,而且是沒半文錢進帳的「白工」
馬蹄輕匆,不消一盞茶工夫,烈問寒就回到龍門水寨,並且把熟睡的小龍女送進臥房(想當然爾,是他那張龍鳳瓷床上)。
他轉回議事廳,卻見群豪全在座上。
「大當家,方才揚州方面有消息傳來,說鹽稅在一天之內暴漲了好幾倍,陝北至南的鹽梟群起憤慨,已經有搶官鹽的計劃了。」蘇莫遮是群豪的代言人。
烈問寒濃眉微蹙。「雨痕,據你估計,我們的鹽倉里還有多少鹽?」
「一座鹽倉莫約有三百袋鹽,最近鹽獲量銳滅,五座倉庫仔細算起來或許不到這個數。」
「傳令下去,要商家們以平價略低二成的價錢賣給平民。」烈問寒果斷下了決定。
「大當家,這樣不好吧!」蘇莫遮考慮了下。
烈問寒挑眉,等他的下文。
「我們要把這批準備過冬的鹽賤賣出去,恐怕會遭到朝廷反彈,再來,這次官鹽的鹽鐵使是相國的親戚,萬一得罪了他,對大家都不好!」
「無妨,關于對付鹽鐵使我自有辦法!」烈問寒四兩撥千金地把問題攬到自已身上來。「雨痕,商大哥,陝北、山西和陽州就麻煩你們兩位跑一趟!」
兩人都躬身起來。「是!」
隨即退了下去。
烈問寒把臉轉向蘇莫遮。「你可知那鹽鐵使如今在哪里落腳?」
「據消息指出,他正押著官鹽往揚州路上。」蘇莫遮的年紀比烈問寒稍長,卻對他們大當家的機智、冷靜和高人一等的判斷力頗為佩服。
他很清楚知道,能力和年紀是無關的。
烈問寒稱是點頭。
「既然事不宜遲,水寨就交給你和回雪。」
「你要去揚州?」
「嗯,我去會會那個鹽鐵使!」凡事都須模清對方的底細才能百戰百勝。
即使他們對朝廷派出來的人殊無好感,也不能魯莽地斷定對方人格,去一趟揚州成了勢在必行的事。
「我也要去!」剛剛回到水寨的納蘭任俠丟下一堆累贅,又是一身翩翩風度。
「小師叔,我不是去游山玩水!」
「我知道你是因公南下。」他大剌剌坐上上座。「你辦你的公事,我不會打擾你的。」
想他從終南山下來,什麼江南美景都沒欣賞到呢!
「也罷!就一塊去吧!」一來他小師叔又不是小娃兒需要照顧,二來他是長輩,不給跟,行嗎!?
「還有我!」是小龍女!她不知道躲在「壁角」听了多久,適時站出來爭自己的「權益」。
「翩翩!妳怎麼起來了!」烈問寒哪還坐得住,把小龍女安置到位子上順手又替她披上絲罩袍。「夜深露冷,也不知道要替自己加一件衣服!」
什麼時候起,他的龍門水寨竟冒出一個又一個教人頭痛的人物來?唉!真不知該喜或該悲!
納蘭任俠見烈問寒對小龍女體貼溫柔的樣子,不禁由心底發出會心的微笑來。
看來,他師父和師兄的擔心全屬多余了。
不管不合群的鷹再孤僻,遲早總會找到牠的另一半。
咦?連他都這麼以為而樂見其成了,這麼說,小龍女和他自己不就真的是有緣無分了?
霎時,納蘭任俠豁然開朗。「算、巫卦、醫藥是他的專長,許是因為他此旁人有洞燭機先的能力,在無形、冥冥中更了解凡事不可強求的道理,即便感情也是一樣,一旦看破盲點,也就不再執迷不悟了。
烈問寒沒有留心在短短的一瞬間,納蘭任俠的心情已經過反復波折,他心底掛念的是如何設法說服小龍女留在這安全的地方。
「烈問寒,我要去!」她重申立場,不給他反駁的余地。「人家從來沒去過揚州,都不知道它長得什麼樣子呢?」
她該不會以為「揚州」是個人吧!?還長什麼樣子呢!
「江湖險惡,妳又沒有武藝防身,總是不妥!」她長得貌美如花,帶她出去實在冒險。
「江?湖?」小龍女嘰哩咕嚕自言自語,忽地笑靨綻開,咯咯而笑。「你真健忘,烈問寒,你忘了我打哪來的?江湖里全是我的人,只要我跺跺腳,他們逃的比什麼還快,你放心啦!」
耙情咱們的小龍女翩翩把此「江湖」當作那個「江、湖」啦!
有趣。
烈問寒不禁莞爾。
「既然妳這麼想去,就一起走。」
與其花上一倍時間跟她解解這江湖和那江湖的不同,倒不如帶她自己親身去體驗。
「好耶,你最好了!」她拍手叫好。
見她開心成那個樣子,烈問寒不由得也笑開了。
「問寒,翩翩分明是被我從水里撈上來的,她的身世到底」納蘭任俠听得如墜五里霧中。
「小師叔的鐵板神算名動江湖,只要屈指一數不就明白了。」
小龍女的身世太過詭異,一個處理不好就變成了危言聳听,與其留下禍根,倒不如推個一乾二淨來得干脆。
「你明明知道!」他咬住舌頭。
慎重!慎重!
他總不能坦白招認自己算不出小龍女命盤的模事吧,事關顏面問題三思.三思。
納蘭任俠一翻二瞪眼,乖乖地閉上嘴。
「知道什麼?」烈問寒難得能揪到他小師叔的辮子,不打算這麼簡單放過他。
「沒什麼,沒什麼,夜深了,累了一天,我要歇息去了。」他藉詞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