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了。」他伸手輕觸她光潔的面頰,溫柔如水。
她依然落淚不止,絲絲的委屈不斷地從心底流泄而出。
他輕揩沿著她雙頰滑落的晶瑩淚珠,沈野再也無法忍受,低吼一聲,猿臂乍伸,便攬過丁緋柔軟溫熱的嬌軀,如蜜蜂尋著鮮甜花蜜般,雙唇覆印。
他的吻,始如春風拂蕩,繼而逐漸地變成一種無告的悲哀深切索求,分開她那甘甜如蜜的雙唇,他長驅直人,渾身漫流血液整個翻騰了起來。
丁緋突然間只覺身子被擁進一堵強壯溫暖的懷抱,來不及反應,雙唇已被緊緊封鎖,神智昏蒙,醺然如醉,她的頭腦和胸腔全都熱烘烘的,一顆心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能力……
她感覺到一雙渾厚的大手悄悄撫上她胸前的柔軟,她渾身發顫不已,理智宛如退潮的海浪,以萬馬奔騰的速度消失。
「不……要!」她大叫一聲,使盡全身的力量推開沈野。
「小緋!」他醉意流轉的眼眸,混濁的腦袋驀然清醒。
千萬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翻山倒海朝她潮涌而來。「臭烏龜、笨烏龜,我討厭你!」她口不擇言地嚷嚷之後,砰的把門關上,兀自留下目瞪口呆的沈野站在門外。
望著沉默不語的門板,沈野只覺心中猝然一痛。
懊死的,瞧你對她做了什麼?沈野暗咒。
他的牙齒磨出嘶嘶聲響,嘴角肌肉不斷抽搐抖動,他只覺得整個人像被碎紙機絞過一般,風一吹便要散去。
沈野絕望地舉起拳頭,用力往牆壁一擊。
他僵直著身子,久久不動。
潔白的牆壁驀地淌下一縷血跡——
※※※
半生痴心,換來情空夢碎啊——
第七章
台北•沈宅
沈家是現代忙碌社會中還能貫徹下班準時回家吃飯的少數家庭。
這是不成文的規定。沈家的男人決不在外面應酬,真有推不掉的飯局也會斡旋在中午或喝下午茶時間把公事處理妥當,以期能趕在晚飯前回家和家人共享晚餐。
「我……回來了!」
滿桌的笑語喧嘩被打斷了。
「阿野,你可回來了,」沈母喜出望外,一走近沈野身旁,表情立刻大變。「哎呀,你這孩子怎麼喝得醉醺醺的,阿潛,快來幫忙把你大哥扶到沙發上。」
「媽……你不要大驚小敝,我腦筋清楚得很……」沈野隨意將西裝往地板一搭,腳步踉蹌跌坐在沈家的小牛皮沙發里。
一家人全聚攏了過來。
做母親的畢竟心細如發,沈母連忙擰來一條熱毛巾,又喚家里的菲佣泡來醒酒茶。
當一家四口正為沈野忙得團團轉、雞飛狗跳時,沈野又一聲不吭地拖著搖搖晃晃的身軀往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阿野……」沈母低喊,語氣中的焦急形諸于外。
「不要來煩我!」他語氣堅決地說道,身形微偏,險險從樓梯上跌下來。
沈母驚呼出口,捂住心髒,微微發福的身子搖搖欲墜,幸虧沈父眼明手快及時扶住。
「媽,沒事的,我上去看著大哥。」沈潛出言安撫。
也難怪沈家會對沈野的醉酒行為擔心。沈野從小到大品學兼優,不良習慣一樣也沒養成,滴酒不沾的人一旦喝得爛醉如泥,比長年酗酒的酒鬼更要教人吃驚。
沈潛趕到樓上時,酩酊大醉的沈野已經趴在鋪著白長毛地氈的地板上,看來似乎睡著了。
「大哥!」
「走……開!」他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地毯下飄了上來,十分破碎。
沈潛二話不說便穿過沈野的身軀,從浴室里拿來一條毛巾,塞到沈野手中。「喏,擦把臉!」
沈野笨拙地將毛巾捂住臉,翻身坐起來。
「好過一點了?」
「嗯」
「是不是又被我那未來、沒心肝大嫂氣的?」
「不要提她!」他的聲音像縷冷風。風是來刮傷別人的,可是他的冷冽傷害卻是自己。
看他那麼痛苦地擠出這句冷漠的話來,沈潛原本置身中間、樂見其成的立場,不覺有些動搖了。
「大哥,你這情有獨鐘的浪漫主義者也該清醒了,你自己身為大財閥的小開,更是億萬企業的繼承人,現在卻為了丁緋去過著平民般的生活,這種時間和金錢的雙重浪費,值得嗎?」
他頭痛欲裂。「我就是喜歡貧窮和游手好閑,要你管!」
「你還在自欺欺人!」沈潛怎會不明白他大哥的個性。「要不是你和那小妖女的關系破裂了,你肯乖乖地回台北?」
「不準你說她的壞話!」
「大哥!」
「我自己的傷口自己會醫,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他的頭早已經痛得要命,為什麼還要揀這個時候來跟他談這些!?
「好吧!這些話你就當我是放屁!」也許他該把自己當成一只悶葫蘆,把嘴封起來。
「老二,」沈野用力按住快要進破的太陽穴說道︰「明天我搭你的車一起到公司去。另外,把鐘伯父下榻旅館的電話給我。」
「大哥,你確定你的頭腦現在是清楚的?」敢情丁緋給他大哥的刺激更勝以往?唉,那就真的玩完了。
雖然表面上他老愛說些反話來反對他大哥追求丁緋,其實那是因為他身處「夾心餅」的「餡」地位,既要傳達父母的「關切」,又要秉持一點良心,只好老是風雨飄搖地做「牆頭草」,其實他心里明白得很,丁緋跟他大哥根本是魑魅配魍魎,登對得不得了。
再認真地說,如果沈野失去丁緋,有可能,絕對可能這輩子打定光棍,做一世的單身貴族了。
必于這點,沈潛比誰都清楚。
「別羅嗦,讓我安靜一下!」他下逐客令了。
事情「大條」了,他大哥語氣清晰得不像酒醉的人,看來他得把老三那個臭皮匠給速速召回不可!
※※※
「校長,您,看出個究竟來沒?」
此刻「躲躲藏藏」地站在保健室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南開」校園里令學生聞風喪膽的「閻羅王」是也。
他沒有窺視教師隱私的嗜好,只不過,當他在巡視校園的例行工作時,不小心從保健室經過,便看見丁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等他第二趟又「不小心」再經過時,再見丁大美人依然持續著神游物外的神情,他可就無法再視若無睹了。
他匆忙抓來校長。
他不得不承認,自從丁緋代課以來,保健室的「生意」簡直門庭若市,真、假病人在下課的十分鐘里全擠破頭地涌進來。名義上,她不過是個護士職位的老師,實際上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身兼生活指導老師的分憂、解惑工作了。
閻羅嘴上雖然不說,心底對丁緋的激賞早已是一日千里,並且對她刮目相看。
這樣憂郁的丁緋不常有。
她安靜的模樣雖然也美,但閻羅寧可見到那活活潑潑、淘氣頑皮、經常搞得他「瘋姿錯亂」的丁緋。
這小妮子八成到了談戀愛的年紀,雖然二十五歲才開始談戀愛是有點晚熟,但也總好過老不開竅!
「呵呵,沒事沒事。」校長是過來人。
「真的?」
「呵呵,當初是誰堅決反對我用她的?現在她有丁點不對勁,你倒比我還緊張,呵呵呵!」
「誰說我緊張?我是看不慣,怕她傷春悲秋的黛玉情緒會感染給學生,才不得不來的。」閻羅猶理直氣壯。
「呵呵呵呵……」老校長徑笑不語。
「咦?你們都在這里?」難怪丁緋老覺得耳朵好似有群蜜蜂在嗡嗡地作響,原來是這兩個人。
「我和校長只是經過……」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哦,你們來得正好,我想早退,正打算跟閻主任招呼一聲。」她的神情有些萎靡,風華絕代的臉龐有著睡眠不足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