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再遮遮掩掩也沒意思,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打開天窗啦!
「很重要嗎?」其實,最初他真被她誆騙了去,及至認識了一年後才逐漸發覺她沒有半點男性的特征,這一留心下來,慢慢求證,才確認了她的身分。
他沒有揭穿她,一方面因為他深知她在丐幫中敏感的地位;另一方面是私心,他想擁有她。可是,當年的司徒香禔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對于將來要管理偌大山莊的莊主夫人來說稍嫌生女敕了些,為了愛惜她,他耐心地年復一年等她長大。
他一直有把握她會是他的新娘。
她翻翻白眼。「算了!」知道了又如何,那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
「妳同意了。」他的語氣熱烈,喜上眉梢。
他會挑這個時刻來提親,一來是覺得時機成熟,二來,司徒長去世未滿百日,依據一般習俗這時候若是沒有舉行婚禮就一定要等到三年後。他已經等了司徒香禔五年的時間,再等三年,太殘酷了。
香禔看見他那發亮的雙眼,心底一片紊亂。
她喜歡莫雲飛,一直以來像朋友般地尊敬和喜歡他,他們一起下棋、逛街、狩獵,做朋友在一起做的事,她喜歡他,可是只純純粹粹地當他是朋友,她對他從來不曾有過一絲半毫的兒女情。從來不曾!
「你不是存心來捉弄我的?」她抱著一絲希望。
「我從無戲言。」天地可鑒。
香禔的雙眉垂垮下來。他是認真的!完了!
她再次審視自己的內心。「我不能答應你,雲飛。」
莫雲飛發亮的眼楮迅速黯淡下來,微翹的唇也恢復了平坦,顯然頗受打擊。
他是莫家長子,也是獨子,多年來他一肩承受著老一輩逼婚的壓力,一心企盼的就是娶得司徒香禔;多年的苦盼,盼到的卻是他從來沒想到的答案,難怪他一時承受不住。
「我已有了丈夫。」她靜靜地宣布。
丐幫每天例行的早會里,衛寇會听取由各分舵飛傳回來的各路消息,再逐項加以簡覆,若是事態嚴重,時效緊迫的,他再批下指示交與各部專人自行處理。
他順利異常地接任丐幫後,日子總在繁重的公務中忙碌度過,全國各分舵正常進入軌道的運作,有時讓他恍惚是錯覺。
掉以輕心,從來不是他一貫處事的方針;運籌帷幄,取決千里才是他的個性。他不動聲色地瞥向依然空缺的位置--
第三天了。曲七借故不上議會堂口已足足三天。
衛寇知道曲七試圖激怒他。
他從來不是脾氣暴躁的毛頭小子,如果曲七執意要再玩這種試驗他耐性的游戲,他決定奉陪到底。
「如果沒有旁事,今天到此休會。」他環顧左右,淡淡地宣布。
「幫主!」
堂口外匆忙走進一個守門的二袋弟子。
「何事?」
「天下鏢局總鏢頭惜泰山投帖求見。」
接過恭呈而上的拜帖,衛寇濃眉微蹙。
丐幫與天下鏢局一向毫無瓜葛往來,若真要扯上干系--莫非惜泰山是沖著惜家那對寶貝兄妹來的?
「請!」
他腦中思緒翻騰,正納悶的當兒,個頭不大,聲音卻出奇宏亮的惜泰山已經一路威風地進了中門。
衛寇欠了欠身,以示歡迎禮貌。「看坐!」
丐幫祖傳規炬甚嚴,總舵之上只有幫主及四大長老有位置可坐,余下弟子為示尊敬,全靠兩條腿支撐到各項議事完畢。
幫規雖然嚴厲,登堂拜訪的客人卻一律不論身分高低,上至如惜泰山者,下如販夫走卒,一視同仁地看坐。
惜泰山個子雖不高,身子卻十分壯碩,硬挺黧黑的肌肉在寬大的薄絲布料中隱現。他也像一般慣走江湖的人士,方臉帶者被風霜刻劃過的精明干練痕跡,眉梢間的傲氣和惜秋楓十分相仿。
丐幫雖和天下鏢局無沾無惹,衛寇在接掌幫主之任後,多少也曾耳聞惜泰山在關外的名譽不差,為人很是清廉,此刻見面,他當然打算以禮相待。
「總鏢頭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敦?」
惜泰山大手一揮,藏青色的袖口立刻卷起一陣窒人的風。
他的內功了得。
「俺是粗人,不習慣扯些文謅謅的話,幫主你也甭客氣!」
他為人豪爽,道地的東北腔大嗓門;和惜秋華的直腸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初初接掌丐幫,尚在整頓內務當中,不克登門拜訪,但不知總鏢頭遠道而來,為的是什麼?」
惜泰山斜眉一撇,和硬漢的風格十分不襯地嘆口氣。「說來是家丑。俺家門不幸,俺家的兩個冤崽子悶聲不吭地離了家,害得兩門大好的婚事泡湯不說,還教俺得厚著臉皮到貴幫來討人,這兩個不肖子,等俺把他們揪回去,非好好修理他們一頓不可。」
他神情激動,口不擇言,事實究竟又講得七零八落,所幸衛寇的腦筋思緒分明,四折三扣听下來,還是硬讓他猜出了頭尾。
呵呵!那兩個逃婚離家的兄妹似乎把好日子過盡了。
一直伴在衛寇身旁的曲無界也擰起一道眉。
「貴莊公子與千金確實在本幫作客,不如請移駕到後廳,也好盡敘離情,不知總鏢頭以為如何?」衛寇簡潔地替惜泰山找了台階下。
議事堂口屬于重地,又人多口雜,江湖人或許不重財,卻愛面子;惜家少主逃家雖然是孩子心性的游戲作為,對人面識廣的惜泰山來說總是難堪事一件,所以衛寇不著痕跡地轉移陣地。
初照面,衛寇磊落光明的氣度便在惜泰山的心中搏得不錯的評價;淡淡幾句應酬話後,他更窺見丐幫現任幫主出眾的滿月復珠璣;截至最後,他巧妙地替自己保留了大半顏面,惜泰山感激心起,不由得愈發對他心生激賞。
好個少年英雄!
須知,惜泰山雖是個識字不多的大老粗,行事準則卻有他的一套理論。他堂而皇之地來丐幫要人,起初可不曾將衛寇放在眼里的,在他這白手起家的人以為,托先人余蔭登上丐幫幫主之位的人,若不是無名小卒,想必就是浮華紈挎的公子哥兒們,不料今日一見,卻跌破了大眼鏡。
這衛寇或許文質蘊藉,眉宇間有著江湖漢子少有的書卷氣,不像江湖中人,可他神態間特殊的謙沖磊落、自信飛揚卻更具大師風範。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惜泰山幾能預見未來的丐幫在衛寇手中將有閎麗非常的遠景……
小花廳。
接到通知的惜家兄妹,帶著七上八下的心情推推拖拖地進門,惜泰山悶雷也似的聲音已經以雷霆之勢猛劈了下來︰「你們這兩個渾球,給我滾過來!」
眼看逃不過,惜秋華扯了扯她大哥的袖子,示意一同上前。殺頭的生意有人接,賠錢生意沒人做,非到萬不得已,總要拖個墊背的吧!
「爹,您干麼叫人家用『滾』的?衣服要是弄髒了怎麼辦?」她裝蒜,繼而像顆疾飛的原子彈頭,一頭撞進惜泰山的懷里,嗲嗲地撒嬌。
「唔,不象話,一個女孩家大庭廣眾下挨挨蹭蹭地,人家還以為俺家教不好,養出妳這麼個小免崽子!」
雖如是說,惜泰山一見最疼愛的女兒花蝴蝶似地撲上來,漂亮的臉蛋一如往昔,掛在臉上的嚴父面具自動繳械不說,憐惜之情更見幾分。
「爹。」惜秋楓畢竟是男人,說什麼也不能學他妹子那一套,只有硬著頭皮,怯怯地叫了聲。
要說世界上最偏心、最重女輕男的,莫以惜泰山為最,明明還笑呵呵的彌勒佛臉一見到兒子後,立刻又變成了包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