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你?」她不甚明白。
「傻雪兒,妳這是在把自己的丈夫往別人的懷里送,難道妳不懂?」他扯了扯香禔發際的綰帶,指尖處透著一股清涼。
好半晌香禔才恍然大悟,臉頰像著了火似地燙起來,就連耳朵也一樣。「你呀!臭美得緊,以為自己是潘安再世啊!」
明知時間和地點都不對,香禔那難得一見的嬌媚和羞柔,還是令他著實失神了一下,愛不釋手地又模模她額際柔軟的劉海。
他的舉動讓香禔心中一暖。
記憶里,就連對她呵護有加的司徒長也不曾用這種親昵又縱容的態度對待她。他那溫柔如風的手指教她一陣心旌蕩漾,使她愈發不自在起來。
她那三分羞澀,三分天真,更多茫然的表情令人心動。衛寇再次不避嫌地握住她的小手,舉步向前,眼眸中發出了連日來首次出現的光采。
她不再拚命否認她不是自己的妻子了,連他給的名字她也接受,這不正意味著司徒香禔是完完全全地相信他了嗎?
這不是天大的喜訊是什麼?
第四章
丐幫總舵。
「什麼?我不是叫你殺了他們,取回綠竹杖嗎?為何你遲遲不動手?」
「我試過了。」
「『試過』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手下的殺手全是些下九流的貨色?」
堂口的議事廳里大剌剌坐著一個灰發、灰眉和灰須,身穿縞衣,頭挽發髻的中年人。此刻如悶雷似的聲音就是從他口中吼出來的。
他就是丐幫四大長老,張、曲、李、潘中淨衣派的首席長老︰曲七。
余下李、潘二人各自坐在座下的太師椅上,悶聲不吭地斜覷著恭立在曲七身旁的年輕素衣男子。
「方才,派駐在北分舵的探子回報,他們一群人已出山海關,再一天的腳程就可抵達總舵,他們若是回來,我全盤計劃勢必付諸流水,你壞了我的大事!」
「爹,司徒世伯對您一向敬如兄長,您在丐幫的地位已無人能及,要這徒具虛名的幫主之位何用呢?不如孩兒接您回淮南養老去的好。」
「我不甘心的是這口氣。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道理就在這里。」他冷冷一哼。「我替司徒長做牛做馬這些年,圖的是什麼?臨了,他居然想將幫主之位傳給他的私生子,這口氣說什麼我也咽不下去!」
「爹,那衛寇並沒有回來執掌幫主的意願,孩兒知道他的人品,可以向您保證!」
「哼!」曲七陰鷙地瞄了曲無界一眼。「你翅膀長硬了,敢如此頂撞我?」
「孩兒不敢!」曲無界躬身退了一步,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惶惑。
「諒你也不敢!我連調七騎才把你從淮南叫回來,為的就是這一仗,你不要讓我失望得以為自己培養出一個廢物來!」曲七唇間淺笑一抿而逝,浮躍的是一股冷意,還帶著肅殺之氣--
他可是模透兒子的脾性了。曲無界外表雖然冷傲又嫉惡如仇,內心卻借情又重義,善良是他最大的弱點--
而他想成就一番霸業,就必須好好利用兒子的這項弱點。
「你還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取衛寇和司徒香禔的首級來見我,時間一過,我就親自出馬了。」
曲無界的眉深蹙起來,語氣卻一貫的平穩沈厚。「是!孩兒遵命!」
一待曲無界退出議事廳,李天霸便迫不及待地趨前。「曲老,你將這重責大任交代他,有把握嗎?」
曲七三角眉一挑,發出一陣冷冷的笑意。「這小子雖不好駕馭,想必還不敢壞了我的大事,你放心!」
「那麼老幫……哦……司徒長那老家伙的遺體你要如何處理?」
「他雖然死了,對我們還大有用處。」
「用處?」在曲七這老奸巨猾的面前,李天霸只是個應聲蟲。
「也算他祖上積德,在他死後,我還會幫他辦個風光的大葬,讓他了無遺憾地入土為安。」
他鄭重地模著隨身不離的鼻煙壺,陰沈的臉色透露了心中正盤算著。
「用意何在?」李天霸仍然不懂。
曲七轉為不耐和不屑。「司徒長的死,江湖中人至今仍無所知,我密而不宣,是等著他的私生子和那來路不明的司徒香禔回來當陪葬。現在,咱們只要靜心候著無界帶回佳音,萬事就水到渠成了。」
他費盡心機打的如意算盤絕不許任何人來破壞,就算是衛寇也不成!
李天霸阿諛地諂笑。「還是曲老你英明,如此一來,心月復大患鏟除,又替你贏來好名聲,到時候你成為下任幫主不僅理所當然,還能得到江湖各大門派的認可,好計策!」好個一石二鳥之計!
曲七瞥了李天霸和潘翼一眼,獰笑浮上唇角。「你只說對了七分,還有三分沒猜著,我不止要丐幫這塊肥肉,更進一步的……嘿嘿,我們加官晉爵的日子不遠了,哈……」
丐幫遞布全國的基業已屬驚人,難不成他的企圖心還……李天霸和潘翼偷偷交換了意會的一眼,心中不由得更興奮起來。
曲七囂張的狂笑聲邈長地傳至議事廳外的曲無界耳內。他去而復返,蟄伏在回廊梁上,眉峰倒懸,任一股涼意從脊背竄上心間--
離開下龍彎那小縣城,沿途林木蒼翠,千峰競秀,峰、石、岩、洞、箐、澗、流,處處詩情,比比皆畫意。
此情此情和中原秀麗風景一比,更多了份遼闊壯遠,個性十足地凸顯了山川和大地之美。
依照佟磊送給衛寇這匹「烏雲蓋雪」和司徒香禔那玉聰馬的腳力來算,惜家那兩兄妹理應被拋在遠遠的十幾里路外。
以此類推,距離丐幫總舵也不過半天路程。
「小心,衛寇!」
隨著司徒香提一聲嬌喝,衛寇一挺精神,一股劍風已來到他門面,再倒旋,劍鋒更抵在他背窩正中心。
司徒香禔縱馬返身想搭救,已是不及。
蒙面的殺手是從天而降……哦,不,是從一棵枝橙如華蓋的大樹上跳下的;顯然算準了他們經過的時間。
「烏雲蓋雪」不愧是通靈駿馬,一發現背上載重改變,立刻人立嘶鳴,焦躁地想將多余的人甩下馬背去。
「叫你的馬乖乖听話,否則刀鋒無眼。」雖是大白天,那刺客透過布巾的聲音仍顯得陰森無情。
衛寇如遵所囑,很快地安撫了「烏雲蓋雪」,也遞給司徒香禔稍安勿躁的一記眼神。
「如果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話,回你原來的地方,這北方不是你該來的。」
殺手的刀鋒又抵近一分。
「但是,我來了。」衛寇並不打算無功而返。
「形勢此人強的情況下,你沒有選擇的余地。」
刀刃已貼上衛寇的皮膚,他希望衛寇能接納他的勸。
「形勢並非不可變。」
殺手冷嗤。「你不過是個不堪一擊的文弱書生,憑什麼改變形勢?太不知高低了!」
雖然那把冰冷如霜的匕首就抵在他的背窩,只要來人一個反手,就能取走他的性命;衛寇卻一點也不擔心,從容自若得很。
「凡事未經嘗試就打退堂鼓,不是我輩中人該有的行徑,更何況那是我的責任。」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如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衛寇不贊同地搖頭。「飛蛾撲火並非自尋死路,那浴火中有著牠們渴切的熱與光,縱使浴火焚身而亡又何足惜之?」
「你不怕我這刀一送,就能讓你一命歸陰?」
生死關頭,還能不畏不懼的人有幾稀?
「如果你要我的命,早就取走了,不是嗎?」
殺手身上雖有股冷峻威凜的氣質,卻沒有欲置人于死的殺氣。衛寇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