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有個妹妹的事都說了?」
杏花搖頭道︰
「我說已經重金禮聘絕世美女到百花閣坐鎮,你就是去接她回來的。」
「絕世美女?」桂花對著杏花挑起了眉。「真不知道你這信心是打哪兒來的。」
「你還有心情調侃我?」杏花伸腳踹了她一下。
「那麼究竟是誰說要走的?」桂花揉著被踹疼的腿問道。「懂不懂飲水思源啊?也不想想是誰在她們最不堪的時候收留了她們,給她們一口飯吃?」
「這我不怪她們,走這一行不僅上不了台面,個中心酸也不是外人可以體會的,如果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願意一輩子待在這種地方?」杏花躺在床上說︰「既然百花閣的轉機已經沒了,干脆就讓她們走吧!」
「走哪兒去?大家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哪!」
「總不能強留她們吧?」
「所以我說了大家一起想辦法嘛!」桂花道︰「我們姑且不提,婆婆年紀這麼大了,難道讓她跟著我們露宿街頭?百花閣不能關門啊,杏花姐。」
「我所有的心血都在這里,你以為我願意就這麼看著它沒落消失嗎?」
「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了?」
杏花听著,又吸了吸鼻子︰
「我已經絞盡腦汁、腸枯思竭了,偏偏如茵又不是個美人兒。」
「我不是說了別再提這回事——」桂花忽然停了下來,盯著杏花久久不發一語。
「怎麼了?忽然間不說話。」杏花問。
別花還是盯著她看,好一會兒之後終于道︰
「這也是不得已,杏花姐,雖然之前我說了很多好听話,但是為了救百花閣,咱們只怕還是得把如茵推入火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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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朵花又一次在前廳集合,獨缺舊傷未愈的鴇母杏花,偌大的廳里零零落落坐著幾個人,就像一個大花瓶里凌亂地插了幾枝花,很是落魄的感覺。
見該到的人都到了,桂花站起來拍拍手道︰
「好了,大家安靜下來听我說。」
「我們本來就很安靜。」蘭花懶洋洋說。
「根本就餓得說不出話來了。」蓮花也接著道。
別花瞪了她們一眼。
「你們也太夸張了,百花閣窮是窮,可什麼時候餓著你們了?」
「天天喝粥吃素菜,我已經忘了肉是什麼味道了。」梅花說著,長嘆一聲。
「有東西吃已經很幸福了,你就藉這個機會去掉一些身上的肥肉吧!」桂花無視于梅花的跳腳,繼續道︰「我想你們也听到風聲了,杏花姐重金禮聘的名妓已經來到百花閣,咱們的窘況很快就會有所改善,你們想吃肉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真的假的?」梅花首先存疑。「雖然听杏花姐提過,但真的有名妓會到百花閣來嗎?」
「就是啊!」蓮花跟著道︰「再說咱們連肉都沒得吃了,杏花姐哪來的『重金』去禮聘什麼名妓呢?」
「這個嘛……」桂花咳了咳。「就說杏花姐跟這個名妓有點交情吧!否則正如同你們所說的,她這樣的名人又怎麼會願意屈就我們這個小地方?」
蘭花听了依舊懷疑︰
「就算是有交情,誰會放段到我們這里來?一個弄不好什麼都完了,一個名妓會冒這種險嗎?」
「這……」桂花又咳了咳︰「是救命之恩,知恩圖報這個道理你們懂吧?所以她才願意來,完全是看在杏花姐的面子。」
這番說法總算說服了幾位姐妹,然而新的問題馬上就接踵而來。
「她叫什麼名字啊?既然進了百花閣,得替她換個名副其實的『花名』吧?」蓮花說道。
「還有,怎麼不見她到前廳來呢?至少也該來拜會一下前輩吧?」梅花跟著說。
「虧你還敢自稱是前輩?人家可是名妓耶!在她眼里我們算哪根蔥蒜啊?」蘭花說得酸溜溜的。
別花听了眼楮一亮,又咳了兩聲︰
「是的,老實說她相當高傲,除了杏花姐,她大概不太會搭理你們,你們也別去找她麻煩,知道了嗎?」
「我們哪敢去招惹咱們的大救星啊?」蘭花又酸不溜丟地說,其它人的臉色也都不怎麼好看。
「我知道你們不好受,但事關大伙兒的生計問題,咱們就忍耐一下,大家一起度過這個難關。杏花姐一直待我們有如親姐妹,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百花閣就這麼沒了,你們說是不是?」桂花說著,刻意看了看她們幾人。
廳里陷入沉默,幾朵花顯然正在衡量當前的局勢,而桂花神情雖然輕松,心里可緊張了。打了這張險牌,萬一還是不行的話,她也莫可奈何了。
「桂花!」梅花開口劃破了短暫的寂靜。「那個女人真的這麼美啊?」
「美得能讓客人重回百花閣嗎?」蘭花也跟著問。
別花一听又咳了,這回可咳得厲害。
「光憑美貌是無法將那些爺兒們拉回來的,這個杏花姐跟我還得再想些策略,總之絕對沒問題,你們盡避放心吧。」
蓮花聞言皺起眉︰
「听你這麼說,好象那女人其實沒什麼姿色可言。」
「胡說!我看就是西施再世也沒她的美。」桂花說完就劇烈咳嗽,還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梅花見狀,頗為納悶,忍不住開口問︰
「我看你是受了風寒了,還是找大夫來瞧瞧比較好吧?」
第三章
半山腰上,木屋前來了個不速之客,應無涯提著剛獵來的兔子,對著站在門前等候的人挑起了眉。
「有何貴干?」他問。語氣冷淡。
站在屋前的瘦弱男子一听,嚷了起來︰
「喲!你這是什麼態度?應無涯,別忘了你已經不是御前護衛,我可還在皇上跟前當差啊!」那人高傲地揚了揚下巴。
「久違了,蘇公公。」應無涯放下手中的獵物,聲音依舊听不出任何溫度。「就如同您所說的,應某已不在宮中任職,又何勞公公前來探訪?」
「少臭美了,我當然是奉皇上之命而來。」蘇公公環視四周,臉上是難掩的厭惡表情。「我說應無涯,你食君俸祿數載,雖稱不上家財萬貫,至少這輩子足以衣食無缺,又何必躲在這種深山里?瞧我找得多辛苦啊!」
「也許皇上該派個強壯點的『男人』前來。」應無涯淡然道。
「你——」蘇公公氣得臉紅脖子粗,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你……你好大的膽子!」他跺著腳嚷。
應無涯不予理會,只是伸手推開了門道︰
「請進,公公。」
蘇公公怒氣未消,憤憤地揮了揮手道︰
「我才不進去那種簡陋的地方。」他從懷中掏出一個信箋遞給他。「哪!這是皇上要我交給你的密函,等你收下它,我馬上就離開。」
應無涯立刻伸手接下信函。
「公公慢走。」他說。
蘇公公的臉由紅翻紫,最後是鼓著雙頰又跺了跺腳後氣呼呼離開了。
看著那太監消失在林間,應無涯將視線拉回手中的信函,他盯著它看了良久,這才轉身走進屋里。
蘇公公說的倒也沒錯,這確實是個簡陋的地方,木頭搭建的屋子並不大,里頭就擺著簡單的床和桌椅,找不到任何多餘的東西。
應無涯放下弓和箭,坐在桌前再次盯著那封信,好象那對他而言是碗即將喝下肚子里的毒藥。
這密函里寫些什麼?應無涯想,但想再久也沒有答案。當然,只要拆開了信就用不著猜測,可他其實根本就不想知道信里究竟寫了什麼。
皇上不會閑來無事寫封信問候他,信一拆開,麻煩肯定就跟著來。
應無涯輕嘆,眼里閃過一絲厭惡。
他就是厭倦了宮中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生活才到這兒來的。卸下御前護衛的職責,想想也已經兩年,皇上為何在此時命人送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