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為什麼要離開家里。」
「啊?這個啊——」童心妙拼了命點頭道︰「算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都這麼久了,其實……」
「回答我。」
凌非冰冷的聲音令童心妙渾身一顫,為怕失手打翻鮮乳,她又一大口喝完了它,然後慢慢將杯子擱在茶幾上。
「回答我啊你!」凌非一拍桌子,童心妙手一松,杯子就這麼掉在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她錯愕地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在燈光照耀下閃閃發亮,非常的漂亮。之後她抬起頭,發現凌非也跟她一樣,俊美的臉上一副吃驚的表情,童心妙這才記起之前他們在談什麼問題,她真的到這時候才明白地記起來。
凌非在這時動了下,童心妙忙出言阻上︰
「你別動,我去拿掃帚。」
她沒有預期听見他道歉,結果也就真的沒有听見,拿著掃帚仔細掃著碎片,童心妙轉頭看了凌非一眼。
「關于我離開的事情,阿姨沒有告訴你嗎?」她問。
「我媽說你想要獨立了。」凌非回答。
「這不就是了嗎?阿姨都告訴你了,為什麼你還這麼氣呼呼地質問我呢?」
「獨立個鬼!才剛要上高中的小表談什麼獨立?」凌非又吼了起來,看見童心妙蹙眉,他才不情願地壓低了音量。「這種理由不要說現在的我不能接受,就是當時的我听起來也覺得是天方夜譚。」
「十歲的小表頭想這麼多做什麼?」
「怎麼可能不想?」凌非悶悶道。
童心妙將玻璃碎片以報紙包好才放入垃圾桶內,把掃帚畚箕歸位後又坐回沙發上。
「我總不能一直待在你家啊!」
「為什麼不能?」
「我畢竟是個外人。」
「外人個屁!」
童心妙皺眉道︰
「你變了,以前你不會說髒話的。」
「『以前』我只有十歲。」凌非冷冷道。
童心妙瞄了他一眼。
「長大後我們好象變得無法溝通了。」她說。
「你期望怎麼樣?我們已經十年沒有見面了。」
「說的也是。」童心妙低下頭玩弄出自己的手指頭。
「你究竟要不要說清楚?」凌非不耐地問。
「你要我說什麼呢?」童心妙看了看他。「當時我十五歲,也該是學著自立的時候,我這麼想,所以就離開了,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就因為你忽然覺得自己該獨立了,所以就趁著我跟爸爸不在的時候匆匆離家?」凌非瞪了童心妙一眼。「真是個爛理由。」
童心妙被瞪得有些畏縮,不由移開了視線輕咳兩聲道︰
「我當時是叛逆少女耶!那年紀的少男少女哪個沒有翹家的念頭?我的意念大概是特別強烈吧!」
「鬼扯什麼?你渾身上下連一根叛逆的骨頭都沒有。」
「你這是在侮辱我嗎?」童心妙皺眉。
凌非的回答是用鼻子冷哼了兩聲。
童心妙見狀不由嘆了口氣︰
「十年不見了,我們非得這麼吵個不停嗎?聊一些彼此的近況不是比較……」她看了看時鐘,低呼了聲。「啊!已經這麼晚了,你是不是該……」
「我不急。」
「咦?什麼不急?」
「不急著走。」
「不過你……你應該還在上學吧?學校怎麼辦?」
「翹幾堂課有什麼大不了的?可別告訴我你每天都乖乖到學校去上課。」
「我是啊!」童心妙猛點頭。
凌非挑了挑眉,笑說︰
「你這樣也算大學生嗎?」
童心妙眨眨眼,繼而搖著手說︰
「我沒當過大學生,我……我甚至沒上過高中。」
「什麼?」凌非一听瞪大了眼楮。「你說什麼?」他嚷。
「我說我……」
「我知道你說了什麼,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上高中?為什麼?」凌非站起來走向她。
「為什麼啊?這個……」童心妙往後靠,整個人緊貼著椅背道︰「你先坐下好不好?像座山一樣杵在那兒,我都不能呼吸了。」
「你——」凌非咬牙,終于還是坐回沙發上。「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你變了,」童心妙說得頗為哀怨。「以前的你不是這麼霸道的。」
凌非翻了翻白眼回答︰
「『以前』我只有十歲,拜托你別忘了這點。」
「還是以前的小非比較可愛。」童心妙感嘆道。
凌非拍桌子吼︰
「你別轉移話題!還有,別叫我小非。」
「以前我都是這麼叫你的啊!」
「『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凌非又吼。「你快說,為什麼沒有上高中?沒考上嗎?」
「我沒去考。」
「沒去考?」凌非又站了起來。
童心妙捂著耳朵。
「你小聲點,已經很晚了,我沒去考高中是因為我想上職業學校。」
凌非盯著她看,好一會兒才又開了口︰
「你很喜歡念書的不是嗎?功課也也一直很好……」
「到職業學校也可以念書,還可以學習一技之長。」童心妙也看著凌非。「畢竟我必須在經濟上先獨立才行。」她說。
第二章
不知道為什麼,隔天童心妙起床時覺得頭很痛,精神也很差,明明已經十點了,她卻還一副醒不過來的樣子。
勉強下了閣樓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替自己倒了杯鮮乳,要關上門時看見了平常不會在她冰箱出現的那幾罐啤酒,腦子里才浮現昨晚和凌非踫面的情景。
原來是真的,不是夢,但為何她沒有喝酒,醒來卻有宿醉的癥狀?
童心妙關上冰箱門時想著,喝下鮮乳後她踉蹌地走向客廳,繼而倒在兩人座沙發上,揉著疼痛的太陽穴申吟著。
靶冒了嗎?既沒有發燒,喉嚨也不痛啊!
她翻了個身,讓自己舒適點,視線就這麼落在桌上那一堆折好的紙鶴上。
對了,昨晚凌非走後她還折了紙鶴,而且還折了不少。唉!唉!她還真有閑情逸致,也許就是折紙鶴折得太認真了,眼楮和手指使用過度,所以才導致今天早上頭疼不已。
換句話說,她是自作自受。問題是她不折紙鶴心情就無法穩定,心情無法穩定的話她就會整夜失眠,而她最討厭莫過于睜著眼楮盯著天花板直到天亮了。
啊!想想她有多久沒折紙鶴了呢?近來她的心情都挺平穩的,服裝專櫃一天近十二小時的工作就夠她累的了,哪來什麼閑功夫東想西想?
況且她最沒有想到的就是在自家門前踫上凌非,當然,離開凌家後的前幾個月,甚至前一、兩年她經常想起他,也夢想過兩人在街頭不期而遇,但忙碌的生活逼得她愈來愈沒有時間去寄望這些。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們的感情簡直就比真正的姊弟還要好,對于她的不告而別,也難怪凌非到現在仍氣憤難平,他大概覺得受到背叛吧!被自己視為親姊姊的人給背棄了。
童心妙動了動身子,難免又是一陣頭疼,她決定去買個頭痛藥來吃,于是起身進浴室梳洗,然後痛苦地爬上閣樓更衣。
沒想到才出家門的電梯,她就在管理室大廳看見那張到哪里都會引人注目的俊美面孔。
童心妙指著凌非詫異地問︰「你在這里做什麼?」
「當然是等你。」凌非舒適地坐在沙發上,管理員則對童心妙點頭打了個招呼。
「等我?」童心妙揉著太陽穴申吟。「我們幾個小時前才說過再見的不是嗎?你多給我點時間嘛!」
凌非看了看表,說道︰
「你已經睡了超過十個小時了。」
「你走後我並沒有馬上上床睡覺啊!」她還折了紙鶴,而且折了很多。
「那是你家的事。」凌非的回答並未出乎她意料之外。「我們繼續昨晚的話題吧!你想在哪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