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小悔兒。你睡得夠久了。"他輕聲道。
柳子絮喚了她幾次,還伸手輕拍她猶有舊傷的臉頰,終于燕悔慢慢睜倆了眼楮,那是一雙清澈無比的眸子。
"你……"醒來的燕悔試圖說話,但聲音沙啞難辨,而喉嚨的干澀疼痛更令她皺起了眉。
"別話,先喝點水。"柳子絮扶她坐起,將水湊向她干裂的唇。
又有個聲音要燕悔別靠近這男子,但她根本無力反抗;尤其這麼長的時間滴水未進,教她如何抗杯子里那透明的液體?她想喝水,她好想喝水。
"別急,慢慢來。"柳子絮緩緩將水送進她的喉瓏,感覺她逐漸清醒過來。
"還要麼?休息會再喝會比較好。"他讓她半躺著,擱下杯子問道︰"你記得我嗎?"燕悔點頭,怯怯地看向他。
"害你受了傷,真是抱歉。"
燕悔搖搖頭。
"你還好吧?傷口疼下疼?"
她又是搖頭,柳子絮不由輕嘆了聲。
"我有些話想問你,可以麼?"他說。
而這回燕悔既不搖頭,也沒點頭,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懊問的事情是一定要問的,就當她是"默許"了吧。
柳子絮這麼想,跟著露出笑容問道︰
"你叫燕悔?"
她點頭。
"你喜歡這里?"
沒有反應。
"你會說話吧?我知道你會,蕭聿告訴過我你的事。"燕悔終于抬頭看他。
柳子絮從她的大眼楮里看見疑惑,于是主動說明道︰"我和蕭聿是好朋友,事實上我是為了他才來找你的。"燕悔又低下頭,柳子絮正為她的不語而頭疼,卻听見她以沙啞的聲音說︰"我不會跟你走的。"她說出一直在腦中響起的話。
"為什麼?"柳子絮看著她。"你怕的是我?還是蕭聿?"她的回答又是搖頭。
柳子絮輕嘆。
"我不相信你喜歡這里,但我不明白你為何不肯跟我走,莆聿是好人,他會照顧你。""我可以照顧自己。"燕悔道。
"在蕭聿那里,你也同樣可以照顧自己,而且絕對比留在這里容易得多。"燕悔沉默,半晌後開口問。
"為什麼要我?那位大哥哥為什麼非要我不可?"柳子絮聞言一愣。
他該怎麼回應?說蕭聿非要她不可是為了跟一個算命先生賭氣?"關于這點,你何不親自去問蕭聿?"燕悔看了他一眼,接著就撇過頭不再說話,柳子絮只能苦笑。
"你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想再逼你,如果我又讓你出了什麼差錯,只怕蕭聿會殺了我。"燕悔沒有答腔,她心里有一大堆問題,有一大堆她自己都難以解釋的疑惑,而她很清楚這個姓柳的大夫不會、也不能給她任何答案,所以她也就不問。
"你臉上的舊傷是你爹打的?"柳子絮輕觸她的臉。"我替你上點藥吧,蕭聿臉上有了疤不要緊,你這個姑娘家可不行。"他邊取出藥膏邊觀察燕悔的反應,卻見她原本蒼白的臉更無血色,手撫著胸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柳子絮忙扶著她躺下,發現她連唇都變得青紫。
"疼……好疼啊!"燕悔難受地喘息。
"哪里疼?頭麼?"
"這里……"她緊抓胸口。"這里好疼!救救我!我……我喘不過氣來了……"柳子絮輕拍她的穴道,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昏睡過去的小臉。
胸口疼?心!怎麼會呢?他把過她的脈,並沒有什麼問題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柳子絮非常疑感,他抓起燕悔的手又為她診了次脈,然後便陷人沉思中。
第三章
"你一定不知過小悔兒變得有多可愛吧?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她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痊愈,臉上那些青青紫紫也都不見了,整張臉白白淨淨,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你不知道——""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蕭聿看了柳子絮一眼,冷冷追︰"我是答應給你點時間,但可不是要你去陪她玩的,既然她的傷已經好了,你還不快把她給我帶來?""這事急不得,弄不好真會出人命的。"柳子絮揮揮手說。
"急不得?"蕭聿又瞪他︰"來去都是這句話,你以為我有多少耐性?""你和那算命先生約的是十年後,又何必急著把悔兒帶回來呢?""是我的東西就該待在我身邊。""你的東西?買下她的可是薛如夢呵。"柳子絮提醒他。
"我可以付十倍的錢,薛員外應該很樂意將她讓給我才對。""我說過了薛員外不是問題,重要的是燕悔肯不肯跟我回來。""她如果肯跟你回來,當初就不會選擇到薛府去了。"蕭聿吼道。"我不會在這里傻傻地等她點頭,你若沒辦法將她帶回來,我自己走一趟薛府就是了。"天知道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這麼點小事都搞不定,令他覺得心煩。
柳子絮一听忙阻止︰
"別這樣,我不希望你傷害悔兒,她是無辜的。""怎麼了?"蕭聿挑起了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好像很關心那丫頭?"柳子絮聞言,挺起胸膛︰"我是悔兒的義兄,關心她也是應該的。"他說。
蕭聿臉上的笑不見了。
"哦?你們什麼時候成了兄妹了?""前幾天,不過她沒答應。"柳子絮坐下來為自己倒了杯茶。"其實她答不答應都無所謂,只要我認她就好。你也知道薛員外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不告訴他我已經認了燕梅當義妹,悔兒的日子會很難過的。""把'你的'義妹留在他那里做丫頭,姓薛的難道不覺得奇怪?"柳子絮雙手一攤。
"沒辦法,誰讓我那義妹堅持薛姑娘對她有恩,說什麼都要留在薛府為僕。"蕭聿看著手中的杯子,半晌後開口道︰"我也想見見她,你替我安排一下。""這……"柳子絮面有難色。"不知道為什麼,悔兒很排斥你,事實上打從她知道我是你派去的人之後,她連我都不想見呢。""但她還是會見你,不是麼?""那是因為我以大夫兼義兄的身分硬纏著她。"柳子絮皺眉。"喂!我這可是在幫你看著她,是你要我這麼做的不是麼?""我是要你把她帶回來。"蕭聿的聲音冷到極點。
不知過為什麼,他忽然覺得有點悶。子絮幾乎每天都往薛府跑,甚至跟那個丫頭成了異姓兄妹,而他甚至沒有好好看過她一眼!這算什麼?她是他想買下的丫環啊!"我也想帶她回來啊,你以為我喜歡成天往薛府跑?"柳子絮苦笑道。
"那就別顧慮那麼多,直接把她給帶回來就是了。我是買她來做丫環,哪由得了她任性。""瞧你這是什麼語氣?丫環就不是人嗎?我話可是說在前頭,悔兒是我的義妹,你可別欺負她。"蕭聿嗤笑。
"我為什麼要欺負她?"他問。
"因為你那個無聊的十年之約。"柳子絮瞪他。"我是認真的,蕭聿,你絕對不許欺負悔兒喔。"
★★★
"她"看見一對邪佞的眼眸,有一股難以抗衡的黑色力量向"她"襲來,狂傲囂張得沒無邊際,接著一道黑氣灌入眉心,"她"就這麼昏了過去,再無知覺……燕悔從夢中醒來,這是她第二次夢見這個女子,兩次都是相同的夢境,令她不解。更奇怪的是她並不認識夢中女子,但卻又似乎和她心思相通,而夢中那雙眼楮,明明完全不同的,不可思議地令她想起那個人。
她只見過蕭聿一面,對他的印象淺得近乎模糊,她怎會知過他和誰像,還是不像?更何況夢里那雙眼楮根本是沒有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