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來他不斷提醒自己,帶這家伙回來是為了懲罰她,可不是任由她在冥界走過來、晃過去,興致一來就叫他施法術變出點什麼來瞧瞧,似乎他不拿出冥王的威嚴待她,她就干脆不把他當冥王看,太不像樣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麼不狠狠地凶她一、兩回呢?這樣的事他平常不做個十幾次就不痛快,但不管他再怎麼試,好象就是沒辦法對著那張臉大聲說話。
是因為她那雙大眼楮呢?還是那副天真無邪、不知死活的無辜表情?撒旦想著,隨即又皺起眉。怎麼可能是這種無聊至極的理由?他一定是給閑出毛病來了。
由于醫使堅持要他盡可能增加靜養時間,撒旦原本已屬單調的生活因此更加單調乏味。每天一大早蜜兒就拿著尺來量他頭上的角,叫他變出個什麼來看看,這丫頭在冥界還沒吃過一丁點苦,卻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了。
撒旦覺得有點不是滋味,冥界絕不會比神界差,尤其是他一次也不曾虐待她,連對她大聲說話都沒有,她何必表現得這麼明顯?
「你好象巴不得能馬上離開這里?」他終于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心里所想的。
「當然了。」還在鑽研泳衣的蜜兒,頭也不抬地回答。
「為什麼?這里不好嗎?我並沒有真的讓你做什麼苦工。」
「那是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好。」蜜兒笑了笑道。「不過沒關系,反正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闖禍惹事,只是神界的朋友習慣我,她們會試著原諒」
「而我們不會?」撒旦問。
蜜兒聳聳肩。
「這里的人不喜歡我。」她說。
「哦?」撒日一揚起眉。
「也許是因為我笨手笨腳,而且又是神界來的吧!」蜜兒看看他。「你已經後悔帶我來這里了是不是?」她沮喪地嘆氣。「你不用開口我也明白,畢竟我做什麼事都會出錯,留在這里一點用處也沒有,就算你想懲罰我恐怕也找不出法子。但是我很關心你的角,每天我都祈禱它能盡快長出來,真的。」
「祈禱?」撒旦扯扯嘴角,笑了笑。「那是人類做的事,你是他們祈禱的對象不是嗎?」
「我是向所有的魔鬼祈禱,既然你們是同一類,我想他們也許可以幫幫你……」
撒旦大笑。
「別傻了,我才是冥界那些家伙祈禱的對象,如果他們會祈禱的話。」
「你在笑我?」蜜兒鼓起雙頰。「太過分了,我是真心希望你的角能恢復原狀啊!」
撒旦的笑意褪去。
「我知道。因為這麼一來,你才能回神界並成為一個天使。」
蜜兒點點頭。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別因為我老是惹事而提前送我走,我想遵守約定,一直待到你的角長出來。」
「那表示你這一個月拼命砸東西並不是想逼我趕你回神界了?」
蜜兒听了,一臉受傷的神情。
「你——我才不會這麼做,你太可惡了,居然這麼說我。」
撒旦沒有反駁,但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些,表情也變柔和了。
「不會太快恢復的。」他說。「我指的是角,它的成長速度很緩慢」
「啊!」蜜兒忽然喊叫一聲,話說了一半的撒旦皺起眉。
「怎麼了?」他問。
「好象有用了。」蜜兒看起來很開心。「太好了,真的進步了呢!」
「什麼東西進步了?你說話能不能有點條理?」撒旦不耐地撇過頭去。
「你的角啊!」蜜兒拿著泳衣興奮地跑至撤旦面前。「你的法術逐漸在恢復了,你瞧,這件泳裝是櫻桃牌的。」她說,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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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前來檢視的醫使剛離去,撒旦無聊地坐在房里打哈欠,敲門聲忽然響起。
是蜜兒嗎?他想。正打算過去開門,忽然記起自己的身分,因此又坐回椅子上,傲慢地朝門口說了聲「進來」,結果進門來的竟是方序。
「是你?」撒旦的語氣有掩不住的失望,待他察覺時又開始覺得生氣。「有什麼事嗎?」
方序行禮。
「我來看看王的健康情況是不是——」
「受損的是我的法術,跟身體健康一點關系也沒有。」撒旦打斷方序的話,看了看他,又不耐地指指身旁的椅子。「坐下吧!你就是這麼副拘束刻板的樣子叫我心煩,冷漠和梵軒在我面前可自在多了,你也是我親信的下屬,為什麼一見我就怕?難道我會吃了你?」
親信?撒旦王承認他是他的親信?他長久以來求的不就是這個嗎?方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不敢要求撒旦王再說一次,于是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處,
直到冥王又指指椅子,他才受寵若驚地坐下,背脊依然是極度筆直。
「如果真是為了我的健康而來就省省吧!」撒旦說。「我一點事也沒有,醫護使只是太閑了,沒事找事做。」
「但是王的角折斷是事實,不管怎麼樣,您喪失法術對冥界而言是件不得了的事,那個叫蜜兒的丫頭實在太——」
「斷都已經斷了,還能怎麼樣?」
「您應該重重地懲罰那個女孩。」
〔我不是把她帶回冥界來了嗎?」
「恕我無禮,王,把她帶回冥界怎麼能算是懲罰呢?」
「那你要我怎麼做?砍掉她一只手、一條腿,或者是干脆把她殺了?」撒旦問,
接著又道︰「我帶她來是打算讓她做點事,誰知道居然沒有人要她,我們和神界已經和平共處了好幾年,為什麼你們對神界的人還存有這麼深的敵意呢?」
「不是這樣的,王。」方序急忙解釋︰「我听過各部門負責人的抱怨,幾乎每一個都說那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她去挑水她會跌進河里;讓她煮飯她差點把廚房給燒了,結果大伙兒除了忙自個兒的事外,還得花費精神看著她,他們甚至……說……」
「說什麼?」
「他們說……」方序為難地看著撒旦,見他挑高了眉毛才繼續道︰「他們說說您帶那女孩回冥界反倒像在懲罰他們。」
撒旦聞言一怔,隨即瞪了他一眼。
「別太夸張了,沒有人一天到晚都在惹事的。」
「對不起,王,我只是轉述我所听見的。」方序忙站起來賠罪。
撒旦又指指椅子讓他坐下,蹙眉低喃道︰
「類似的話我也听說過,但真有這麼厲害嗎?」
「否則又怎麼會打斷了您的角?」方序抱持滿腔忠誠向撒旦進言。「以屬下之見,您還是將她送回神界去吧!她在這里既幫不了忙又礙事——」
撒旦舉手阻止他。
「不行,說好了她要待到我頭上的角完全長好。」
「但是——」
「我說這樣就這樣了。」撒日一提高音量。「還有,以後見了她別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太傷人了你們,知不知道?」
方序瞪大了眼楮,隨即在撒旦的瞪視下收起詫異的表情。
〔是,謹遵王的吩咐。」方序又站起來行禮。
「那麼就出去吧!讓我靜一靜。」撒旦揮揮手。
方序依言要離開,但又遲疑地停下。
「又怎麼了?」
「關于懲罰那個女孩……」
「她打斷的是你的角嗎?」撒旦不悅地打斷他。
「屬下並沒有長角」
「這不就是了?她的事我會處理。」
「是。」
「暫時就讓她待在我身邊,這麼一來就不會礙著你們了吧?真是的。」一群小心眼的家伙,撒旦想著。
「跟在王身邊嗎?」方序點頭,似乎頗為贊許。「雖然是嚴厲了點,但懲罰還是要有,誰叫她膽敢打斷了您的角呢?」
撒旦的目光冷得足以致命,方序則幾乎是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