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想起不能再見她,就令它的心一陣絞痛。要他放棄並不公平,雷豹想。他已經一腳踩進去了,而且陷得頗深,真要割舍,他一樣會疼、一樣會受傷,為什麼他們只顧慮她的感受,而不想想他呢?
如果他真像他們所以為的那麼無動于衷,那麼他又何必苦苦地守在電話旁等她的電話?趁著她不在,他大可以過他從前的日子,一天約一個女人,甚至白天一個、晚上一個,誰會阻止他?
雷豹忽然覺得懊惱。為什麼只會想不去做呢?他問自己。都大半天了,還沒把群芳電話本拿出來翻,這對他而言真有點不尋常,不,應該說是極度不尋常才對。
唉﹗他煩死了﹗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擺月兌這一切?
居然,電話又響了,在早晨八點鐘的時候。雷豹蹙眉盯著電話機,猶豫著該不該接電話。萬一這回是嵐若呢?他已經受夠了打擾,再來個人對他說教,他就要瘋了﹗
盡避如此,他還是拿起了話筒,並不是他受不了電話鈴的噪音,而是明白自己一旦放過了這通電話,便會一直想著也許那正是商伊倫打來的。
拿起話筒時,他不拘太大期待;听見她的聲音時,他卻幾乎忘了該如何呼吸。這太荒謬了,他想。一定是一夜未眠所帶來的副作用,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如此影響他。
「你到家了嗎?」這是雷豹的第一句話。
「當然,昨天下午就到了。」商伊倫的聲音透過電話听到他耳中,很神奇地,雷豹忽然感覺心情好多了。
「昨天下午就到家了,而你居然現在才想起該打個電話給我?如果我在你身旁,一定會打你。」他說,半開玩笑的語氣中帶著釋然。
「要不要來?」商伊倫問。
「啊?你說什麼?」
「來打我啊﹗馬上出發。」
「你瘋了?」雷豹笑著說︰「我只是開玩笑,開這麼遠一趟路去教訓你,值得嗎?你也不會因此就乖一點。」
「真令人訝異,你居然這麼了解我。」商伊倫的聲音也有笑的味道,但是並不多。「不來嗎?再過幾天也一樣要來的。」
「有什麼理由要我提早過去?」雷豹啞聲問。「告訴我你想我,也許我真的會立刻動身。」
商伊倫在電話里大笑出聲。
「你知道嗎?」雷豹接著說︰「我一個晚上都沒合眼,現在我是閉著眼楮跟你說話。」
「真的?好巧,昨晚我也是睜著眼楮直到天亮。」
「太想念我所以睡不著嗎?」雷豹間。
「一部分原因是,但絕大多數時間我在想事情。」
「還想?在火車上想得不夠嗎?」
「有些事情就是會讓你一想再想,既浪費時間,又不好受,所以我希望你能早幾天過來,我會把我所想的告訴你,那麼往後也許我就不再去想它們了,好不好?」
雷豹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你這麼說讓我感到緊張。」
「為什麼?又不是逼你和我結婚。」商伊倫笑著說︰「我什麼事也沒有跟老爹說,你放心。」
「我知道不是這種事,但你說有事告訴我,又不肯在電話里說,想教我今晚又睡不著嗎?」雷豹道。
「那你就來一趟吧﹗」
「小倫﹗」
「我作了個決定,一個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決定,我希望能當著你的面告訴你。你不想知道嗎?」
「不想知道才怪了,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
商伊倫就像沒听見他的話似的。
「那麼你好好地睡一覺,等精神一恢復了就來找我,我等你哦﹗」電話就這麼掛斷了。
雷豹又皺眉又咬牙,不敢相信她真的敢這麼對他,拋下這麼一塊大石頭打得他昏頭轉向的,居然還叫他好好去睡一覺?他睡得好才真是該死了﹗
*****
結果雷豹喝了兩瓶提神口服液後,便驅車南下,幸虧工作時培養出超人般的體力,否則在這種情況下開車,肯定是險狀百出。
因為已經有好幾年不曾到過德叔家,雷豹一下交流道就用行動電話聯絡商伊倫,幸而他的運氣不錯,接電話的正是她本人。
「我忘了你家怎麼走,你來接我吧﹗」他說。
「你——你已經到了嗎?」商伊倫非常驚訝,但隨即和他約好了踫面地點便掛斷了電話。
真是個急性子。雷豹看著已無聲響的行動電話嘀咕,然後放低椅背躺了下來,不一會兒就在車里睡著了,一直睡到商伊倫搭出租車前來並輕敲他的車窗。
「不是要你先睡一覺再過來的嗎?」商伊倫在微微開著的車窗外對他說。
雷豹替她開了車門,然後動了動頸部,並動一動身子。
「你說的倒好听﹐心里懸著塊石頭,真以為我睡得著嗎?」他說著打了個哈欠。
「要不要到我家休息一下?」
「你跟德叔說過我來了嗎?」
她搖搖頭。
「老爹讓黃阿姨拉著到處忙結婚的事,我回家到現在也只跟他說了幾次話。剛才要出門時,他們兩個人都不在,我就留了紙條說去找朋友。」
「那麼我家汽車旅館怎麼樣?可以好好談,也可以好好休息。」
「汽車旅館啊?我沒去過那種地方——」
「用不著臉紅成那個樣子。」雷豹捏捏她的鼻尖,轉動鑰匙發動了車子。「我們要先談話,然後睡覺,最後才做——」
「別說了,快開車吧﹗」商伊倫大聲打斷它的話,雷豹哈哈大笑並踩下油門。
交流道附近多的是汽車旅館,雷豹直接將車子駛入其中的一家。車子開到入口虛的服務抬前時,商伊倫拼命壓低身子,並用手遮住臉;但是一進入旅館內部就變了個樣,她睜大眼楮開始前後左右四處張望了。
「因為有各自的車庫,所以叫汽車旅館,是不是這個樣子?」
「大概是吧﹗」雷豹拉著她往樓上走。「好了,我們不是來參觀的,先上去把你的決定一五一十告訴我。」
「你不先睡一會兒嗎?」
「我們先談話。」他們在床邊的兩張椅子上坐下。「接到你的電話以後我就無法安心,不先說清楚我是絕對沒辦法睡覺的。」
「還是先休息吧﹗」她說。
「先談話不行嗎?」雷豹蹙眉問。
「也行,但是我怕談過之後你會更睡不好。」
雷豹閉上眼楮申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哦﹗」商伊倫看著他。「這是我考慮了很久才作的決定,請你不要阻止我,拜托﹗」
「不行﹗」雷豹斷然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作了什麼決定,但我不答應,絕對不答應﹗」
「你——你是怎麼回事嘛﹗」商伊倫皺眉低喊。「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
「你最好別說出來。」雷豹咬牙。「我是說真的,別說出來。」
「為什麼?」商伊倫不解。「為什麼不能說?我們就是來談話的,不是嗎?」
「如果你要談的是這種事,我馬上可以開車回台北,你就當我根本沒來過。」
「你——」商伊倫站了起來。「我要談的是哪種事?你倒告訴我啊﹗」
雷豹也站起來。
「你想談的難道不是分手的事?如果不是,為什麼要我別阻止你?」他對她嚷,看著她好半晌後,頹然倒回椅子上。「老天﹗你真殘忍﹗要我開幾個小時的車來這兒听你說這種話——」
「不——」商伊倫打斷他。「你誤會了,我要說的不是——」
「不是?」雷豹條地睜大眼楮。「真的嗎?妳不是想分手?」
「說分手其實並不恰當。」她低聲說。
雷豹約兩道眉危險地揚起,看起來似乎比剛才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