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沒有吧﹗所以我說你厲害,我前腳才踏進屋子﹐你的電話就來了。」
「真的很抱歉,小羅,有件事情我非得馬上跟你商量﹐一下子忘了已經是這麼晚了——」
「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忘了說?」羅明強直接問,打斷了她哩嗦的道歉。
「就是……就是……」商伊倫皺眉,她有點興奮過度了,這會兒卻不曉得該從何說起。「呃……就是有關我的目標……目標,你知道的嘛﹗」
「小姐,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什麼目標目標的,要我猜謎啊﹖」
「哎呀﹗剛剛才跟你說過的不是嗎?我的戀愛目標,未來將成為我老公的那個人。」商伊倫完全恢復他缺乏矜持的本性,但還記得要盡量壓低聲音。
「嗯﹗」羅明強恍然大悟。「我了解,完全了解。他——怎麼了嗎?我指的是你……你喜歡的人,你的確喜歡他,沒錯吧?」
「錯﹗」商伊倫喊。「我不是喜歡他,是愛﹗我已經愛了他好幾年了﹗」
電話另一端的羅明強一副「有沒有搞錯」的表情。
「你現在也不過十八、九歲啊﹗小姐,愛了人家好幾年?難不成你國小就開始發情了?」
「什麼發情?」商伊倫低喊。「我又不是狗。再說你有什麼資格笑我?自個兒還不是上高中就看上了筱蔚。」
「我還哪是笑你﹗是動物都會發情,人也一樣,我只是訝異你所謂的‘愛了他好幾年’指的究竟是多久?」
「夠久了。」打從她還是個孩子開始。商伊倫沮喪地嘆息,但是馬上又振作起精神來了。「事情有變化了,小羅,他在吃醋。」
「吃醋?誰?」羅明強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他嘛﹗我的目標啊﹗他看見你送我回來,以為我跟你是一對,不怎麼開心的樣子耶﹗」
「那也不見得就是吃醋。」
「總比毫無反應好,我認為那至少代表他在乎。」
明知道商伊倫看不見,羅明強還是聳聳肩。
「天性樂觀究竟是個缺點還是優點呢?」
「難道你希望我凡事都往壞處想?」
「我只是覺得你在某些方面單純得有點傻氣,小倫,而且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目標是哪一號人物呢﹗」羅明強說。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那你究竟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想和你另外約個時間再好好談嘛﹗」商伊倫道︰「明天好不好?你早上幾點有課?我請你去麥當勞吃早餐。」
羅明強申吟一聲。
「我早上沒課,而且我想多睡一會兒。」
「別這樣,我需要你的幫忙,還對我很重要,小羅。」
「我知道,但不須要這麼急吧?」
「當然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少個競爭者,而她們一個個都是細腰、大胸部的美艷女郎。」商伊倫的語氣飽含挫折。
「這麼說來你的勝算很小了?」
「對﹗」商伊倫咬牙道。「所以才要你鼎力相助。你到底肯不肯?我說過會答謝你的。筱蔚,記得嗎?我會幫你追求她。」
「听起來像是出賣朋友。」
「胡說﹗你是個好人,我很放心把筱蔚交給你。」
「你又不是筱蔚的媽。」羅明強很想大笑。「好啦﹗明天早上九點在麥當勞見,記得帶錢哦﹗你說過早餐你請。」
「你要吃多少都沒問題。」商伊倫滿懷感激地說,然後兩人互道再見結束了這段通話。
*****
電話「當」了一聲,半躺在床上的雷豹偏過頭去瞧了一眼。終于說完了,還真是情話綿綿啊﹗他想,忽然覺得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躺在柔軟的被子里,這麼多年來首次去思索時間是多麼匆匆地流逝。就在不知不覺中,那個經常躲在父親身後偷瞧他的小女孩長大了,變得亭亭玉立,忘了什麼是羞怯,而且居然還談起戀愛來了。這——日子怎麼會這麼不聲不會就溜走了呢?匆忙得幾乎教他一無所覺。
這麼說來他已經算是個老頭子了嗎?就像小女孩會長大,他的年齡也沒道理會停留在極盛時期,雖然他不曾特別去留意,但他的確已不復往日的青澀年少,時間在他的外表及心里都留下了刻痕。
當然他並不害怕老去,因為他自信即使自己有朝一日白發蒼蒼,也必定是個魅力十足、無可比擬的老者。然而,他開始厭惡孤獨。當他不辦公時總渴望有人陪伴,除了他一群美麗的女友,偶爾他也和阿風及老鷹一塊兒打發時間;但如今他們各自有了賢淑嬌妻,寂寞似乎突然間變得無所不在。
唉﹗他居然開始自憐起來了,活像個七、八十歲極端缺乏安全感的老頭子,老鷹和阿風要知道了,肯定會抱著肚子大笑,然後對他宣揚一大篇結婚的美妙及好處,並催促他盡快帶個女人回家全天候分享他的生活。
這時候他听見熱水器點火的聲音,記起已經有個人正分享著他的生活,雖然稱不上是個女人,但的確是個女的沒錯。
雷豹又嘆氣了。並不是所有的分享都代表著美好;這丫頭帶給他的,除了頭痛就只有胃潰瘍。有人說這年紀的孩子最難擺平,他非常贊同這論點,尤其在他身邊就有個範例時。
為什麼小倫不再羞怯內向?他想,不是有句成語說什麼「本性難移」嗎?難道大膽調皮才是她的本性?雷豹皺起眉,不願承認自己不知不覺中被蒙蔽了這麼多年。
「雷叔﹗」
由于正在思索問題﹐心無旁騺的雷豹讓一聲喊叫聲給嚇得坐了起來,接著只听見「趴達趴達」的腳步聲,然後他未上鎖的房門便「踫」地一聲被推開了。
「是不是熱水器壞了?我等了好久都沒有熱水耶﹗」
雷豹坐在床上說不出話來。如果眼前站了個只包裹著大浴巾、頭發還濕淋淋滴著水的商伊倫,他相信即使是老鷹和阿風也照樣會啞口無言。
他閉了閉眼楮,好半晌才能開口說話︰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也不敲門就這麼沖了進來﹗?」
「先試試嘛﹗如果門上了鎖推不開,自然就會敲門的。」商伊倫一派無辜地回答。
雷豹于是又閉了閉眼楮﹐但是這回想大聲咆哮的可沒那麼簡單就壓抑下來。
「門有沒有上鎖是一回事,進別人房間前先敲門是一種禮貌﹗」他朝她低吼,想掀開被子下床,忽然想起自己只著一件內褲,于是又坐了回去。「把頭發先擦干吧﹗你看你,把地毯都弄濕……喂﹗等等、等等,先別動,你的手……你到底打算干什麼?小姐?」雷豹又嚷了起來。
「擦干頭發啊﹗你不是說——」
「你打算拿裹在身上的毛巾擦頭發?」雷豹咬牙。「那麼我請問你,你又打算拿什麼來遮身子?老天﹗聯考制度果然不公平,否則像你這樣低智商的人怎麼能考上?」
商伊倫瞪大眼楮,最後滿含委屈地道︰
「你怎麼了?雷叔?好象心情很槽的樣子?對不起,是我不好吵醒了你,但是熱水器壞了,沒有熱水。我也不是智商低,因為你一直對我吼,我很緊張……」她說不下去了,走出雷豹的房間並替他關上房門。
雷豹感覺自己真是個大棍球,他幾乎從來不對女孩子大聲說話的,又為什麼把自己雜亂的情緒一股腦兒全發泄在她身上?
他下床找了套運動服穿上,走出房間去找商伊倫,結果發現她又回到浴室去了。水聲響著,雷豹想起她先前說過沒有熱水,于是到陽台去檢視瓦斯,發覺只是開關沒開罷了。
回到屋里,發覺浴室的門仍緊閉著,雷豹湊上前去,靠著門听了好一會兒,就只听見水聲。她沒事吧?他有些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