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惡毒的指控讓丁秋柔愕然,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得承受這些,但他話里的輕蔑卻深深地傷害了她。
丁秋柔流著眼淚,慢慢躲回被子里,冷漠則在瞥見淚水滑落她臉頰的剎那,完全失去控制。
「不許哭!」他咬著牙吼︰「我說不許哭,听見了沒有?」
被他這麼一吼,丁秋柔啜泣著,更將頭埋入被中。這瞬間,冷漠的表情難以理解,最後,他以陰郁的表情看了看床上聳起的被子,然後,忿怒地一拳擊向牆壁。
※※※
回到房里的冷漠,灌了好幾杯酒卻依然清醒,想藉著酒精讓自己較容易入睡的目的沒有達成,反倒是原本混濁的思緒愈來愈清晰了。
把懊惱和挫折感一股腦兒全發泄在別人身上,這樣的男人是最差勁的,不是嗎?冷漠這麼想著,對自我的厭惡愈來愈深。明明知道她對冥界的事已毫無記憶,卻又殘忍地說出那些話傷害她,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存的又是哪門子的壞心眼?
這些問題其實是有答案的,只是他害怕去想,他深受她所吸引,卻又拒絕承認。
是這樣的嗎?他愛上了這個人界的女孩,即使她根本就是娜茵,他那個在結婚前夕和其他男人斯混的前任未婚妻?
懊死的!他怎麼能不在乎這個?他怎麼能愛上一個曾經背叛過他的女人?冷漠大喊一聲,並摔破了杯子,接著,乾脆直接拿起酒瓶把酒往嘴里灌。
怎麼辦?該如何做才能解開這一團亂?一向冷靜的他首次體會到心煩意亂是什麼,而就這麼一次的體驗,彷佛在他胸口刺一刀似的,令他疼痛不已。
明天,一切都將在明天告一段落。
撒旦對緝捕而回的逃犯向來不會留情。他們不是被眨入人界,成為任人宰割的家禽家畜;就是被監禁在冥界的地牢,直到自然死亡;無論是哪一種,都會令他們生不如死。
她也會有相同的命運。當年她不服冥王的判決而私逃出境,此刻便注定了要面臨更嚴苛的懲罰。而他,以冥界「黑冥使」的立場來說,是應該以公平超然的態度來看待這次的審判,但他做得到嗎?即使以他目前對她又氣又恨的情緒來看,恐怕也無法眼睜睜見她被判刑卻無動于衷。
一思及此,冷漠更覺心煩。這時候,他才發覺最迫在眉睫的問題是明天一早的審判,而不是他和她之間的情愛恩怨。他開始懊惱了,後悔剛才沒有先和撒旦談談這件事,他雖無力改變王的決定,至少可以針對情況想想辦法。
這念頭忽然讓冷漠覺得好笑。替她想辦法?難道他想冒著惹撒旦不悅的危險為她月兌罪?哈!這不可能,就因為她是娜茵,冷漠絕不會站出來替她說半句話,他可不想成為笑柄,讓每個人都有機會當著他面,對他指指點點並嘲弄一番。
既是如此,就等著旁觀明日的審判吧!冷漠這麼告訴自己,卻不由自主地記起在人界的幾天時光。在那短暫的時光里,她是丁秋柔,而他是她的隨身保鑣,她逐漸給予他全然的信任,他則盡心地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回到了冥界,這些都不存在了。他猶在遲疑自己對她究竟是何感覺,事實便打破了初萌芽的情愫。有娜茵的陰影夾在中間,再加上身分懸殊,他們之間等于已經沒有未來可言。
要用這些確實的道理說服自己應該是件容易的事,但冷漠卻覺得一顆心莫名其妙地作疼,好像生命中流失了什麼,然後空虛便趁機進來填滿空位。
喝著酒,任思緒隨意而行,然而,它們總停留在冷漠極力想忘卻的地方。她信任的眼眸、她羞怯的踫觸,他們的擁抱以及他們的吻,老天!教他如何能遺忘?怎麼能?
就這麼提著酒瓶半躺在床上,時間在恍惚間一點一滴慢慢流失。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冷漠開始察覺到周遭有了些微的聲響,整個冥界由寂靜逐漸轉變為嘈雜。
黑夜已經過去,新的一天來臨。女侍們端來溫水請冷漠梳洗,並送上豐盛的早餐供他享用。所有的事情都依循著一定的秩序進行,只有他的心依舊想著昨晚,沈溺在她帶淚的眼眸中。
嘆口氣,冷漠扔開酒瓶站起來,他用清水洗臉,並以手指頭稍微梳理一下頭發。然後,他走到桌旁,對于盤中那些食物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拿起咖啡啜飲。
咖啡還剩下半杯,熟悉的雷聲響徹整個冥界,冷漠放下手中的杯子,知道休閑時間已經結束,撒旦的審判即將開始。
第十章
冷漠似乎是最後一個走入大殿的冥使,坐在大殿最高處的撒旦已經因等待而面有不耐,就連梵軒都為他的終于出現明顯地松了口氣。
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大殿,看見丁秋柔就跪在大殿的正中央。她低垂著頭,雙手在膝上緊緊握拳;雖然長發遮住了她整個的臉蛋,他卻可以由那雙顫抖的肩感受到她深沉的恐懼。
也難怪她會害怕,畢竟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想到為她解釋這一切,而他又因為情緒太過煩躁而疏忽了這一點。忽然被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緊接著就得面對審判,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就被迫跪在那里,那種孤單無助的感覺一定極端強烈。
冷漠大步走向梵軒,無視于撒旦責難的眼神,低聲問︰「你跟她解釋過嗎?」
「解釋什麼?」梵軒也低聲問。
「解釋她即將面對的審判。」冷漠咬牙。「她什麼都不知道,你難道看不出她有多害怕嗎?」
梵軒有些莫名其妙。
「這還需要解釋嗎?會面對什麼,她自己應該很清楚嘛!還有,昨天一听說她醒了你就跑了去,有什麼該解釋的,難道你沒有跟她說?」
「該死!」冷漠喃喃咒罵。「她喝下了「失憶水」,根本不記得自己就是娜茵。忽然間要她跪在這麼多人面前,上頭還坐了個長角的凶惡家伙──」
「長角的凶惡家伙?听起來真像是在說我。」撒旦略帶嘲諷的聲音傳來。「喂!你們兩個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居然在我的審判會上聊起天來了。尤其是你,冷漠,你是這次審判的重要人物,又是遲到、又是聊天的,一點自覺都沒有。」
被撒旦當眾這麼一說是頗為丟臉的,梵軒紅著臉連聲道歉,冷漠則維持一貫的傲然態度,沒有回答。撒旦並未因冷漠的無禮而動怒,他對他的黑冥使向來過度寵溺,這一點是冥界所有人都知道的。
此時,四周鴉雀無聲,撒旦的目光掃過兩側排成兩列的冥使,點點頭,開口道︰「既然冷漠已經到了,現在就開始審判逃犯娜茵。」他一拍桌子,聲音變得冷酷而嚴厲。「跪在殿前的可是娜茵?為何不敢抬起頭來看著本王?」
丁秋柔沒有抬頭,雖然整個大殿跪著的就只有她,但是她不叫做什麼娜茵啊!
一定是他們搞錯了。天啊!她好害怕。昨夜未曾合眼,今早一早就被帶到這兒跪著,周圍淨是些怪異的人,她覺得自己緊繃的神經就要斷裂了,為什麼沒有人好心地告訴她這是在做什麼?
丁秋柔毫無反應的行為顯然觸怒了冥王。他濃眉聳起,指著她,並以更大的聲音喊︰「抬起頭來,娜茵,本王在跟你說話。」
周遭寂靜無聲。雖有長發遮面,丁秋柔依然可以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那麼,是真的了?坐在高處那個「戴著」兩只角的奇怪男人是在跟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