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撒旦看了半晌,冷漠的臉上出現惱怒和壓抑。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就是娜茵?」
「先坐下來再說。」撒旦揮揮手。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先坐下。」撒旦皺著眉重復。
冷漠怒眼相向,終究還是听話地坐了下來。撒旦讓人送來了酒菜和水果,然後遣退了所有的小表。
「實在難得,居然能看見你生這麼大的氣。」撒旦拿了食物,往嘴里送。「我說冷漠啊,逃犯是誰又有什麼關系呢?以前你從沒在乎過這個,不是嗎?」
「我現在也不在乎,但是,你至少應該先跟我說一聲。」冷漠咬牙道。
撒旦抬頭,看了他一眼。
「注意你的態度!我不須要任何人來告訴我--我該做什麼。」
冷漠沈默,半晌後再度開口。
「請你原諒,不知道為什麼,知道她就是娜茵之後,我的情緒一直不受控制。」
撒旦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
「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記得當時你對娜茵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就連她藐視我的賜婚和小表胡來,你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我還以為你對婚事告吹深感幸運呢!」
「是那樣沒錯!」
「那麼,你這會兒又是為什麼跟我大發脾氣?」
冷漠不知如何回答,乾脆來個悶不吭聲,撒旦則在飲了酒之後,嘆息道︰
「知道娜茵的無恥行徑後,我非常忿怒,因為她不僅背叛了你,還違抗了我的旨意;于是,我下令將她打入人界,要她在人界做一只終年發情的母狗。結果,她叛逃了,我命人調查,發現她藉著某位女使的幫助,逃入人界,化身為有錢人家的獨生女。」
「那麼--丁元喜夫婦真正的女兒……」
「那對夫妻沒有兒女,兩個都是不喜歡小孩的人哪!」
「不喜歡小孩?」冷漠聞言,非常詫異。那對夫妻對女兒的愛,他是見過的,既真誠又無私,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情不願,那是絕對無法偽裝的啊!「真的是這樣嗎?為什麼我所看見的……」
「是娜茵,我說過她借助某位女使的力量,幫她布好了叛逃之路。」
「所以,她為自己預設了一個角色,在人界扮演受寵的富家千金?」
撒旦點頭。
「沒錯,就像你們出任務時所經常做的。」
「原來是這樣。」冷漠喃喃道︰「她倒是為自己的逃亡做了妥善的安排。」
「還有更了不起的呢!」
「什麼?」
「和以前的逃犯不同,娜茵在逃入人界前,喝下了‘失憶水’。」
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原來娜茵喝了「失憶水」,難怪她能完美地化身為丁秋柔,並以無懼的單純眼神注視著他。
「你能說她不厲害嗎?」撒旦微笑著問。「將有關冥界的記憶全部消除或許會讓她在人界全然沒有警覺心,但換個角度想,沒有警覺心也就代表著她能將一個無辜者的角色發揮得淋灕盡致。告訴我,冷漠,你是否曾被她的眼神所迷惑,因而懷疑我給你的資料是錯誤的?」
「有幾次。」冷漠保守地回答,惹得撒旦哈哈大笑,而撒旦的曖昧神情又讓冷漠備覺惱怒。
撒旦以飲酒壓下笑意,好一會兒之後,才能用正常的語氣說話。
「你知道嗎?冷漠,娜茵和你是完美的一對,我若不是這麼想,就不會將你們湊在一塊兒。」撒旦說著,嘆了口氣。「在你們的婚事告吹之後,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認為是一椿絕配的姻緣,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愈想我就愈不甘心,這麼多年來,這件事始終是我心里的一個疙瘩。」
「這又何必呢?事情會變成這樣,並不是你的責任。」
「我沒說要負什麼責任,我只是不相信自己的直覺居然會出了差錯。」撒旦皺眉,接著,稍稍前傾看著冷漠。「現在,我的直覺又告訴我一件事,你終于愛上她了,是不是?在經過這次的任務之後。」
冷漠大膽地瞪了他的王一眼。
「你的直覺果然是經常出錯,冥王。」
撒旦不悅地聳起眉。
「胡說!你為了她的事大發脾氣,而且大膽地對我咆哮,把慣有的冷靜、自制全拋到一旁去了,這不是戀愛的徵兆是什麼?我的直覺不會錯的!至少不會在同一個人身上錯第二次。」
冷漠有點哭笑不得,他們的統治者向來非常謹慎而嚴厲,但偶爾也極端不務正業。
「你應該把精神放在冥界其它的事務上。」他告訴撒旦,結果惹得冥王更加不開心。
「你對我的治理方式有什麼不滿嗎?」他問冷漠。
如果不干涉冥使的感情生活就十全十美了。這話冷漠自然是不敢說的,只能在心里想想罷了。
「沒有這回事。」結果,他只簡單地答。
撒旦高聳的眉總算稍稍恢復了。
「你該了解,冷漠,是你的事情我才關心,你以為我每天都這麼空閑嗎?」
「我很感激。」冷漠只得道。
撒旦滿意地點頭。
「梵軒的表現如何?這是他第一次到人界出任務吧?」
「是的,他是個不錯的夥伴。」
「那麼,你知道我為何要他陪你出這趟任務嗎?」
「給他機會見習吧!我想。」
「聰明!」撒旦微笑著,又啜了口酒。「你是我最好的人界特派員,難道不擔心有朝一日會被某人取代?」
「冥王是這個用意嗎?」冷漠問,進府以來,首次露出笑容,並伸手取用面前的食物。
「我的直覺告訴我該這麼做,于是我就做了。」撒旦頗為得意地笑了,隨即又對冷漠說︰「我的用意絕對是好的,只是,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你就別多問了。」
「放心,我不會問的。」
撒旦聞言,又皺眉了。
「你這家伙真沒意思,對什麼事都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是你要我別多問的。」
撒旦搖頭。
「你實在不討人喜歡,但我總覺得日後一定會經常想起你。」
冷漠听了,詫異地揚起眉。
「為什麼這麼說?你想見我,隨時都見得到。」
「是嗎?」撒旦語重心長地問,接著放下酒杯,揮了揮手。「好了!辛苦了這麼多天,先休息去吧!明天一早,我會召見你、梵軒以及娜茵,哦!我說錯了,是丁秋柔才對吧?」
※※※
冷漠往自己的寢宮走去,才到門口就看見倚在門外等他的梵軒。
「在等我嗎?為什麼不到里頭去坐?」冷漠問。
「怕你一知道我在房里,反倒不敢進去了。」梵軒向他迎了上來。「我知道很晚了,但是不來問問王跟你說了些什麼,我肯定是睡不著的。怎麼樣?一塊兒喝幾杯,順便聊一聊,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冷漠微笑。「進來吧!反正我還不想睡,有個伴說說話也不錯。」
「你這麼說還真令我訝異,我一直以為你喜歡靜靜品嘗寂寞的滋味。」
「大部分時間是這樣沒錯。」
「那麼,我還是趕緊進去,免得你忽然又改變主意了。」梵軒說著,逕自入內;冷漠只得在他身後苦笑著搖頭。
「王找你是談這次的任務吧?」梵軒替兩個人倒了酒,並拉著冷漠坐下。「他說過要怎麼處置丁秋柔了嗎?她真的就是王所要找的逃犯?我總覺得--」
「拜托!你讓我喘口氣吧!一下子問了這麼一大串,你要我怎麼回答?」冷漠苦笑著喝了口酒。
「就照我問的問題,一個一個回答啊!」
冷漠揚高嘴角,搖搖頭,又舉杯啜了口灑,沈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
「她呢?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