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丁元喜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甚至還贊許地點點頭,隨即,親切地領著他走向客廳的一角,那兒坐著個低垂著頭,看起來不是很開心的女孩。
丁秋柔當然不開心,因為她一點也不認為身邊多了個如影隨形的保鑣會比離開父母到山上去住一陣子來得好。爸是怎麼了?居然會听信那孫紹國的鬼話,神經兮兮地開始擔憂她會有危險。
她懊惱又生氣,是以決定采取「不禮貌措施」--低著頭不看他,也不站起來打招呼。雖然這是幼稚又無意義的舉動,而且絕對會招來父親的責備,丁秋柔還是執意這麼做;至少那表示了她的抗議之意,她心里會覺得舒服多了。
「你忘了禮貌了,女兒。」父親的責難立刻便來了。「冷先生是專程為你而來,快站起來好好打個招呼。」
丁秋柔不情願地起身,她早就決定了絕不跟這個噬血的暴力份子成為朋友。她要斜眼看他、趾高氣揚地指使他、用不曾對其他佣人擺出的高傲臉孔面對他;畢竟他是父親花錢雇來的,她高興怎麼折磨他,就可以怎麼折磨他。
她不馴地抬起頭,頃刻間,那些才在腦子里成形的壞點子突然間便消失不見了。她是瘋了才會有那些想法,眼前這個子哪里是她耍耍小姐脾氣就能扳倒的?丁秋柔眨了眨眼楮。
不要說他是個偉岸男子了,即使是電影里的外籍佣兵,看起來也不像他這麼危險!他的確讓人難以忽視,簡直……簡直就像地獄派來的使者。
在瞅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之後,丁秋柔臉紅了。她發覺父親為她找來的保鑣雖然看起來危險,卻也具備一種冰冷神秘的魅力,完全不同于她在山上或下山後所見過的男人。
她伸出手與之相握,感覺一股電流奔竄在血液之中,並且直達她急速跳動的心髒。
「你好,冷先生。」她試著以電視劇上學來的成熟女性姿態說話,卻幾乎忍不住想模模臉頰,看看它們是不是正在發燙。「我相信是我父親太緊張了,不過還是很感激你肯幫忙,希望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保護你就是我目前唯一的工作。」冷漠道,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
丁秋柔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更高了,一向脆弱的心髒也似要跳出胸口投奔自由,這令她感覺一陣頭昏目眩;趕忙抽出手,她低下頭喃喃地說︰
「呃,請原諒我必須失陪一下,冷先生就先和我父親談談吧!」
她說完,逕自離開;冷漠則面無表情地目送她上樓。
「她在家里應該不至于有危險吧?」丁元喜問,招呼冷漠坐下,並命人送上茶水點心。「我就這麼個女兒,我太太和我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上疼,不過柔柔可沒有絲毫富家千金的驕縱傲氣,她一直是個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小可愛。」
冷漠不怎麼注意這番父親對愛女的夸贊,他只是直接說出他所看見的。
「令嬡看見我似乎有些緊張。」
「喔,她只是不習慣有個人來保護她。」丁元喜道,拿起盤中的甜點,大口吃了起來,好像冷漠的到來已經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包括保護他女兒免受暴徒脅迫。
「也許她是不習慣和陌生男人說話。」冷漠隨口說,端起茶輕啜一口。嗯,味道清香、口感甘甜,很不錯!
因為嘴里還有食物,丁元喜說起話來有些模糊不清。他搖搖頭道︰
「柔柔不怕生的,她都這麼大年紀了,況且,她一直都和男人玩在一塊兒。」
「和男人玩在一塊兒?」冷漠沒有表現出他的厭惡,只是揚了揚眉。「你允許她的?」
丁元喜點頭。
「事實上,是我送她去的。她身子差,我們夫妻這麼做都是為了她好。」和她那幾個堂兄在山上自由自在玩了幾年,女兒的確健康多了,是以丁元喜從未後悔損失了那些和女兒共享天倫的日子,畢竟它們換來的更加珍貴。
「尊夫人也同意?」
「當然,她對柔柔的疼愛比我更勝幾分啊!」
什麼樣的一對父母,居然準許自己的女兒成天和男人鬼混?冷漠輕蔑地哼了聲,隨即想起自己的任務並不在傳播道德的重要,于是以幾聲輕咳掩飾了幾乎月兌口而出的批評。
「令嬡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傷害,這點我可以保證。」冷漠當然可以這麼說,是他自己要逮她,而他壓根兒就不是個「人」。
「那麼,一切就交給你了。」丁元喜笑著說︰「一看見你進門,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柔柔一點危險也沒有了,這真是令我松了一口氣。」
冷漠微微扯動嘴角,笑而不答,因為他不想糾正他「雇主」的錯誤。
是的,丁元喜錯了,而且是錯得離譜,他的女兒在冷漠身邊絕不會安全;相反地,只會有危險,而危險程度還是他作夢也無法想像的。
※※※
冷漠一回到飯店房間,梵軒便迫不及待迎了上來。
「怎麼樣?你見著我們的對手了嗎?她是什麼樣的人?看見你有什麼反應?」
冷漠好笑地看了看梵軒,接著月兌下外套往床上一扔,走到茶幾旁,替自己倒了杯水。
「別這麼急好不好?我說話之前總得喝口水潤潤喉吧?」
梵軒聞言,嚷嚷起來︰
「你還敢這麼說?為什麼你是保鑣,而我是綁匪?我們是夥伴,應該一塊兒行動才對啊!你不知道待在飯店里有多無聊,不是睡覺,就是看電視,再不然就是想著你現在在做什麼!」他沮喪地大喊一聲︰「冷漠!你忘了嗎?王要我跟著你來是辦正事的,結果呢?你讓我耗在這里學習如果操縱電視選台器。」
冷漠濃眉一昂,扯動嘴角問︰
「怎麼了?在飯店待上一天就發這麼大牢騷?你什麼時候染上人類這種惡習的?」
「我悶嘛!換你來扮一天綁匪試試。」梵軒嘀咕著。
冷漠微笑,拉了張椅子讓他坐下,自己則坐在床邊。
「你扮保鑣是不行的,經驗不足!怎麼看得出逃犯的破綻?」他說。
「至少你可以安排我扮個保鑣的助手啊!頭一回到人界來,演的卻是個壞蛋,回冥界後,教我這張臉往哪兒擺?」
冷漠詫異地聳眉。
「你說話的語氣倒還真像在人界待了好幾年。」
「看了一整天電視劇嘛!我打賭你一定沒有這樣的經驗。」梵軒沒好氣地道。
冷漠難得地哈哈大笑,好半晌才停了下來。
「你究竟要鬧別扭到什麼時候?如果你把在人界學得的這些怪毛病帶回冥界,你那張臉才真的是沒地方擺呢!」
梵軒瞪了他一眼,懊惱地揮揮手。
「我認了行不行?你要個綁匪不是嗎?我會給你最優秀的一個,我保證!」
「這只是暫時的。」冷漠安撫他。「我很快便會抓住她的小辮子,然後你就可以加入追捕,跟我一塊兒將她逮回冥界受刑。」
听他這麼一說,梵軒臉上終于又有了笑容,眼神不再黯淡無光,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精力。
「感激我的撒旦,我真害怕得一直扮演一個無用的愚蠢綁匪。」他拉著椅子靠近冷漠,興致勃勃地再次詢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和千金小姐踫頭的情形呢!快告訴我她是什麼樣子,我們的小逃犯看見你,有沒有臉色發白?或者是乾脆昏了過去?」
「她看起來有點緊張,臉色也挺蒼白,不過沒有昏過去。」冷漠回答,並試著回想當時的情況。
丁秋柔起先看都不看他一眼,接著很勉強地和他握手交談,臉色時而紅潤、時而蒼白,然後便倉卒地逃離了他。仔細想想,這一切都透露著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