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以讓他來做?替你們準備三餐是我的工作啊!」方嵐若反駁他,取餅盤子想把鍋里的食物放至其中。
「我來,」司徒青鷹從她手中搶過鍋鏟。「你手還疼著不是嗎?就乖乖坐在那兒,免得又受傷了。」
他專制的關懷令方嵐若感覺憤怒多于感動。她不要他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待她!他害死了偉平,她應該一輩子恨他才是。
「要不是你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我早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又怎麼會受傷?」她于是抱怨道,並低頭看了看依然有些紅腫的右手。
司徒青鷹看了她一眼,把鏟子一扔,便拉著她往客廳走。「你要帶我去哪里?早餐──」
「別管那些早餐了,先替你上藥比較重要。」
「這怎麼行?」方嵐若試圖掙月兌。「風先生──阿風他說你們都習慣早起,一邊看報紙一邊吃早餐,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得把東西──」
「我們沒一個是習慣早起的,至少不是這麼早。」他讓她坐在沙發上,找出小護士藥膏替她輕輕擦上。「你昨天才到,又累了一天,應該多睡一會而不是一大清早起來在廚房忙東忙西的。」
他的手在方嵐若紅腫的右手輕柔地涂抹著,激起她心底一股異樣的感覺,她趕忙抽回手。並將之藏在身後。
「你這麼說真是人奇怪了!蓖用我當管家卻又不要我做事,那麼我又何必來?」
「你可以做事,但不需要做得太累。我們沒有潔癖,對吃也不是很挑,凡事過得去就可以了。」
他這麼說叫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我們都在文件上簽過字的,從你那兒得到那麼多,我應該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
司徒青鷹深深看她。
「你真以為我要你搬過來是因為那塊該死的土地?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過著像女王一般奢華的生活,只要你是心甘情願留下來。」
方嵐若攸地站起來。
「我去盛早餐倒咖啡,麻煩你去叫醒他們兩個。」她說完,幾乎是用跑的逃入廚房。
司徒青鷹臉上閃過憤怒及挫折,半晌後才站起來走向雷豹和風允文共用的房間,一腳把門給蹦開,並且大聲喊︰「限你們三十秒內起床!否則讓你們嘗嘗用熱咖啡洗頭的滋味!」
第六章
「啊,果然又是火腿蛋炒飯!」風允文苦著臉。「蛋炒飯、肉絲蛋炒飯、火腿蛋炒飯、什錦蛋炒飯,這星期我們可以說是什麼蛋炒飯都吃過了,難道就不能換點別的嗎?比方說咖哩飯或者是正常的四菜一湯。」
「對不起!」面對風允文的抱怨,方嵐若只能紅著臉連連道歉。「真的很抱歉!我已經買了食譜回來研究,可是還做得不好,所以──對不起,晚上我會試著做些其他的東西給你們吃驚」
「用不著道歉,你做的蛋炒飯味道很棒的,阿風只是說著好玩,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並不是真的在責備你,你不要在意。」雷豹笑著安慰方嵐若,按著就津津有味地吃起蛋炒飯來。
風允文輕嘆一聲。
「我的確沒有怪你的意思,畢竟你炒的敬堪稱天下第一,好吃得沒話說。不過,再好吃的東西連續吃一個星期都會膩的不是嗎?我還寧可你把那些試驗品端出來讓我們試試,至少是不同的味道嘛!」他說著,看了坐在旁邊一直沒有吭聲的司徒青鷹一眼。「其實你再怎麼說也大學畢業,能做的事情不少,管家的工作對你而言是太委屈了,而且一點都不適合。有些人的想法就是怪異了點,教人絞盡腦汁地想不透。」
司徒青鷹的臉色更難看了,但他出人意料的沒有發作,只是冷冷地開口道︰「她煮什麼你就吃什麼,哪來這麼多意見?」
風允文聞言一愣,隨即露出他的極致笑容。
「原來你的心思跟常人也沒什麼不同,我才說她幾句你就舍不得了。這好,越來越好了,你說是不是,雷豹?」
雷豹還來不及回答,司徒青鷹已經湯匙一摔,推開椅子離開餐桌,回他自己房間去了。
雷豹和風允文縱聲大笑,方嵐若則擔憂得像要哭了。
「你們怎麼還笑得出來?他氣成那樣——」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生氣,習慣了就好。來,我們吃我們的,別理他,午休時間結束前他就會恢復了。」雷豹說。
方嵐若拉開椅子坐下,依然眉頭深鎖。
「還是不該答應來這里的。」她輕聲道。「我對家事並不在行,根本無法妥善照料你們的生活,反而還給你們添了麻煩──」
「喂,你當真了?我真的只是說說而已啊!」風允文急忙道。
方嵐若搖搖頭。
「最主要的是──我們──我和他似乎沒辦法和平相處,這是怎麼都無法改變的。」
「你這麼說就錯了。」雷豹微笑。「沒有人是天生不能和人和平相處的,你應該再努力些,真的。」
「那麼他呢?難道他就不需要努力?方嵐若不自覺地嘟起嘴。「我從沒見過脾氣這麼差的人,也許他就是那種天生無法和人和平相處的人。」
「他是不好相處,但是對于你──他已經很努力了,你只是拒絕去感受他對你不同的溫柔,是不是?」雷豹問。
溫柔嗎?方嵐若回想這些天來和司徒青鷹相處的情況,不記得其中有雷豹所謂的溫柔。他們甚少說話,雷豹和風允文都在的時候,他們扮演的幾乎都是听者的角色。不過,對她不怎麼理想的家事成績他倒是從未說過什麼。她做了一個星期的蛋炒飯,他都不吭一聲吃個精光;她打破他的古董花瓶,弄壞了微波爐,把他的絲質襯衫燙出一個洞,而這其中還有些事是同一天發生的,他也沒有說過她半句,這寬容──莫非就是雷豹所說的溫柔?
她搖頭。
「我還是不覺得他對我有什麼溫柔可言,也許是我太遲鈍,再不然就是他表現溫柔的方式太奇怪。這麼多天來我已經和你們成為朋友,而他──我對他的感覺始終還是只有害怕。」
「『只有』害怕嗎?」雷豹若有所思地一笑。「也許你應該知道,溫柔這兩個字對老鷹而言是陌生且絕對不習慣的。可能他並不善于表達,但在我們看來卻已是難得的了,他絕少待人如此寬容。」
「如果你別老想著自己恨死他了,應該能以比較客觀的態度去判斷事情。」風允文接上這麼兩句。
方嵐若沉默半晌才又開口
「我一看見他就想起偉平。他活著,偉平年輕無辜的生命卻不在了,我──」她眼里浮現哀傷。「我無法遺忘,沒有辦法。」
「是做不到,還是根本就不想去試?」風允文問。「如果你心底一直認定該死的人是老鷹而不是你那個偉平,那麼你和老鷹也許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和平共處了。」
「不,我並不是說他就該死,但偉平也不該死不是嗎?他是那麼善良而無辜。」方嵐若道。
「所以我說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的事躲也躲不過。」雷豹放下湯匙。「你讓自己沉溺在過去的傷痛中不肯走出來,我覺得這對你而言很不健康,對老鷹來說也不公平。你自己多想想吧!既然你當我們是朋友,有什麼苦都可以對我們說,有些事一說再說,漸漸便能坦然面對了。」
「是啊!」風允文點頭。「多笑笑。你笑起來美若天仙,誰見了都會為之傾倒。對老鷹笑笑看,他一定會像呆子一樣說不出話來。」
「才不會有這種事!」方嵐若臉紅了。低頭吃著自己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