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坐在台階上,邊撥弄著雪花,邊心不在焉地想起那天和冷劍晨平和的用餐及交談。他們靜靜地吃著早飯,其間並夾雜著幾句簡單的對話;就這樣,只不過是短短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卻讓蘇蘇忍不住再三回想。
當然她也忘不了他憤怒離去的那一幕。仙兒沖進房里拋下那個驚天消息時她簡直要站不穩了!蘇蘇沒見過冷劍晨幾次,而且每回見了他不是直發抖就是昏過去,再加上他把胡子給剃了,叫她如何看得出來?
如果不是太緊張了,她應該可以由聲音听出些端倪,畢竟冷劍晨的聲音低沉而特殊,很難被人忽略的。唉!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他必定是對她氣極了才會這麼多天來都躲著她。
蘇蘇不明白自己何以對這件事耿耿于懷;以她的個性來說,不必和冷劍晨踫面反而落得輕松愉快。然而她還是猶豫,思索著自己究竟該不該主動找他把這件事談開;撇開其他的事不說,她的確感激冷劍晨在憤怒之余仍堅守他的承諾,允許她在冷鷹堡里自由來去。
她還是該有所行動的!蘇蘇最後不勝欣喜地做了這樣的決定;不過雖是如此,她確知自己真要把決定付諸行動,還需要一點時間以助她培養信心與勇氣。
正當蘇蘇在冷鷹堡里四處游蕩的當兒,,冷劍英在大廳找到了他大哥,並微笑著對他提出了這麼個不經意的問題——
「最近老看見蘇蘇在寨里四處晃,剛才我才踫上她,她說要到馬廄去看看馬。」
「有沒有讓馬總管看著她?」冷劍晨放下正在擦試的長劍。「馬廄里有幾匹剛帶回來的野馬,狂野難馴,太過靠近可能會受到傷害的。」
「我已經交代馬總管照料她了。」冷劍英笑著回答,接著又說︰「很難相信你會任她這麼在冷鷹堡里自由來去,前幾天你才鄭重叮嚀過我和仙兒,要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提防她不是嗎?」
冷劍晨聞言,面無表情,但這並不表示他心里就無動于衷。對于自己一時沖動允諾了她在堡里的行動自由他一直很後悔。那娃兒的來歷不清不楚,是善是惡全沒個底,就這麼讓她寨里四處走動實屬不智。他是冷鷹堡的頭子,應該把弟兄們的安危擺在首位,他未經多想就答應她在此自由來去,分明是拿弟兄們的生命開玩笑。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對她,他尤其不願收回承諾,冷劍晨扯扯嘴角,記起那荒謬的一切——他為她剃掉了胡子,陪她說話、吃早飯,答應讓她像自家人一樣自由在寨里來去。結果呢?她眨眨眼笑了,那笑容像對著他的肚子揍了一拳,打得他又驚又喜,卻又用幾句話激起了他所有的怒氣。該死的她居然問他是誰,到頭來那個笑容以及和善的態度都不是給他冷劍晨的!
他沒有去探究自己何以如此在乎,但他的確到現在都還在生氣。他氣她,也氣自己,氣她干嘛莫名其妙出現在這里,更氣自己居然無聊到為她剃掉了胡子。
「你認為她不具危險性了?」弟弟的問題將冷劍晨拉出憤怒的情緒。
「這倒不是。」他搖頭否讓。
「那麼你還準她四處晃蕩?」冷劍英揚起眉。
「這——」冷劍晨一時之間無法回答,于是桌子一拍提高了音量。「你們都是些大男人,難道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她暫時是沒處去了,我們問不出她的來歷,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是敵人,她開口說想到外頭走走,我不答應又如何?關她個一整年嗎?」
「說她居心不良的是你啊!大哥。」
「我說過什麼我自己知道,用不著你來提醒!」
「我不是想提醒你什麼,」冷劍英微笑。「只不過有幾個弟兄向我問起她的事。他們相信你所相信的,如果你認為她無害,弟兄們也會這麼認為。」
「你這是在暗示什麼?」冷劍晨看著他。
「沒有,我只是怕弟兄們跟我一樣無所適從。」
「無所適從?」
冷劍英點頭。
「我怕他們和我一樣,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蘇蘇,就當她是個普通平凡的姑娘呢?還是像防賊防偷兒一樣防著她?」
一陣沉默之後,冷劍晨才緩緩開口。
冷劍英蹙眉。
「目前看來倒還稱不上嚴重,以後我可就不敢說了。」
「什麼意思?」
冷劍英嘆了口氣。
「其實我覺得蘇蘇,就是那個姑娘,她看起來一點危險性也沒有,不只是我,弟兄們也全是這種想法。本來這也沒什麼不對勁,可是想起你的告誡——我不免會擔心大伙兒真會失去了戒心,惹來禍患。」
「重點呢?你的話沒有重點嗎?」冷劍晨少了胡子遮蓋的臉上充滿不耐。
「既然情況如此矛盾,我們覺得她毫無危險卻又不敢信任她,這麼留她也不是,趕她走也不是,總得想法子解決不是嗎?」冷劍英道。
「你有什麼高見?」
「盡快讓她離開冷鷹堡。」
「不行。」冷劍晨想也不想的斷然拒絕。
「啊?」
「在尚未弄清楚她的來歷和目的之前,她不能踏出冷鷹堡半步!」
「這樣?」冷劍英聳聳肩。「那麼就只能這樣辦了!做什麼讓她變成冷鷹堡的一份子,我們要讓她有歸屬感。大哥,如果她暫時——或許永遠不能離開這里,我們應該努力讓她認同我們,那麼即使她原來真有什麼企圖,最後也會把心朝向我們的。」
思索了片刻,冷劍晨揮揮手。
「你在胡扯什麼?人心不是這麼容易收買的。」
「我沒說要收買她,她喜歡什麼我們一點底也沒有,怎麼收怎麼買?」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可不會無緣無故就把心掏給你。」冷劍晨咬牙道。
「我知道不容易,不過我願意犧牲。」冷劍英微笑。「我可以娶她進門,讓她名副其實成為冷鷹堡的一份子,你說這個辦法怎麼樣?」
冷劍晨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我沒心情听你說笑。」
「我很認真的,這個方法能完美解決蘇蘇這陣子所造成的困擾。」
見他表情認真,冷劍晨拍桌子站起來。
「不行!我不準你這麼做!」他粗聲道。「事關你一生的幸福,怎麼能開玩笑?這件事別再提了,我不會同意的。」
「要其他弟兄們娶她那很說不過去,畢竟蘇蘇怎麼樣都稱不上美。」
「沒有人會娶她,我說過這件就這麼算了。」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你也知道。」冷劍英說。
大廳里霎時一片寂靜,而冷劍晨的臉色隨著寂靜的持續越來越凝重。然後他坐下,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一定還有別的法子。」他說。
「是嗎?那麼你得自個兒想了。」冷劍英站起來。「我這輩子原本並沒有成家的計劃,但如果娶了她能幫你,我不介意,真的。」他微笑,接著走出大廳。
馬廄里那麼多漂亮的馬兒令蘇蘇贊嘆得幾乎合不上嘴;但讓她最覺得詫異的是這兒的人所稱的「馬總管」居然是個年紀絕不會超過三十的俊秀男子!他穿著簡便,面帶笑容,照顧一大群馬對他而言似乎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唐朝盡出些帥哥俊男嗎?為什麼冷劍晨、冷劍英,還有眼前這個總管竟一個比一個好看?把電視上一些大明星都給比下去了!
「看起來你已經完全恢復了。」蘇蘇站在約一公尺遠的地方看著那些馬,听見他在後頭這麼說。
她轉過身,回報他一個近日來已練習得頗完美的笑容。
「謝謝你。」她說︰「听說你是我的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