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給大寨主用。」仙兒略帶歉意地說︰「剛才我去看過你,見你還在睡,所以我就先去忙別的了。你醒了怎麼也不喊我一聲?我好燒熱水給你洗臉。」
「你已經夠忙的了,這些小事我可以自己來。」他說著,蹙起眉。「大哥也剛起床嗎?你現在才打水給他洗臉?」
仙兒搖頭,表情也很疑惑。
「我起床時大寨主早已經醒了,我也不懂他怎麼會要我這時候替他燒熱水送過去。對了,他今兒個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寨里的弟兄都躲他躲得緊呢!」
「心情不好?」冷劍英笑了。「這很奇怪嗎?他什麼時候心情好過了?哪天一大早見他笑著跟人打招呼才是奇事呢!」
「不一樣啊!他看起來很不高興,不知是誰惹他生氣了!」
「這麼明顯?」
「嗯。」仙兒點頭。
「這倒怪了,大哥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我得走了,二寨主。」仙兒說。「再不走水都要冷了。」
「我跟你一道兒去。」冷劍英笑著說。
「你不想躲遠一點,像大伙兒那樣?」仙兒也笑了。
「他是我大哥,這輩子我們注定得綁在一塊兒了,我還能躲到哪里去?」他哈哈笑道。
「你們兄弟感情真好!雖然大寨主從來不表明,但他對你一樣是相當關心。」仙兒輕嘆。「有親人在身邊,再苦也覺得溫暖。」
看看她,冷劍英柔聲道︰
「別傷感,仙兒,寨里每一個人都是你的親人,尤其是我跟大哥。」
仙兒勉強笑笑,點了點頭。
「快走吧!水冷了也許會挨罵呢!別忘了他心情不好。」冷劍英朝她伸出手。「來,水盆給我,這樣可以走得快些。」
「你說什麼?剃掉胡子?」冷劍英瞠目結舌地看著坐在房內的大哥。「為什麼?」他詫異地笑著問。「蓄著胡子有威嚴,而你需要所有的威嚴以管理我們這群頑劣成性的弟兄,這些不都是你自個兒說的嗎?」
「我改變主意不行嗎?」冷劍晨瞪著他。「我讓仙兒替我拿熱水,你來湊什麼熱鬧?!」
「原本只是好心替仙兒端熱水來,現在知道你想把胡子給剃了,我又怎麼走得開?」冷劍英不怕死的往前站。「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哥,這麼冷的天,你一大早起來卻說要剃胡子。」
「這不關你的事嗎?」
冷劍英聳聳肩。
「是不關我什麼事,可是弟兄們也許會想知道原因啊!」
「胡子是我的,我想留想剃還需要向任何人報告理由嗎?」
「不用,當然不用!」冷劍英哈哈笑道。「弟兄們我看是問也不敢問。不過——少了胡子,誰還認得出你呢?」關于這點,他也只是說說,沒有人會認不出冷鷹堡現任寨主。
「誰會認不出大寨主?」仙兒端著熱水走到冷劍晨身旁。「他蓄胡子不過是最近的事嘛!我都還記得他沒有胡須時的模樣呢!」她笑著。「其實我挺贊成大寨主剃掉胡子,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蓄一臉硬扎扎的胡子做什麼?連吃東西都不方便。」
「是啊!」冷劍晨點頭。「是不方便。」
「你就因為這個原因想剃掉胡子?」冷劍英問,語氣里的懷疑成份很濃厚。
「不行嗎?」
他怎麼敢說不行!冷劍英笑著搖頭。
「既然你覺得不方便,自然是剃掉得好。」太詭異了!胡子蓄這麼久都沒事,這會兒忽然發覺它礙事了。「怎麼樣?需不需要我幫忙?」他依然笑著。
「有仙兒幫我就夠了,你去忙吧!」
「忙什麼?弟兄們搶著把事情都做好了。」冷劍英嘀咕著。
「你說什麼?」冷劍晨疑惑地揚起眉。
仙兒給了冷劍英一個眼色,提醒他別出賣了寨里其他弟兄。大寨主知道弟兄們賣力工作是因為他的情緒不佳,他不僅會大發一頓脾氣,寨里所有的人往後也許再沒好日子過了。
冷劍英很清楚仙兒在擔心什麼,而他又怎麼會拿自己和弟兄們未來的日子開玩笑?
「沒什麼。」他笑著回答,並且說︰「那麼就讓仙兒幫你,我先出去了。」
冷劍晨揮揮手,于是冷劍英行了禮退出房間,仙兒則在冷劍晨的指示下忙碌著預備開始剃他的胡子。
「這樣——好些了嗎?」稍後,沒有胡子的冷劍晨這麼問仙兒。
「啊?什麼?」仙兒正忙著將水倒掉,是以沒听清楚他說的話,也沒有注意到他略為不安的語氣。「你說了什麼嗎?大寨主。」她由外頭進來時笑著又問了一次。
「我是說——我這個樣子——」他撫了撫光潔的下巴。「看起來不那麼可怕了吧?」他低聲問。
「可怕?」仙兒眨了眨眼楮。「為什麼這樣問?有人說你的胡子可怕嗎?」
冷劍晨搖搖頭站起來,沒有回答。
仙兒雖覺納悶,卻也沒有多問,只是笑著說︰
「有胡子沒胡子的大寨主都不可怕,至少仙兒是這麼覺得的。對了,要不要我去拿面銅鏡來,大寨主可以自個兒瞧瞧現在的模樣。」
「不,不用了,謝謝你,你去忙你的吧!」冷劍晨頭也不回,他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有沒有胡子都一樣。如今他剃了胡子,臉上那些個疤痕再也遮掩不住;真不知道對她而言,胡子和疤痕哪個比較可怕?
他隨即一甩頭,為自己居然一直想著她而感到生氣。她又瘦又干,一點也不若時下女子那般豐腴美艷,他究竟為什麼要想著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精神軟弱而且有事沒事就暈過去的女人?
他對她一點也不了解,只曉得她名叫蘇蘇,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不知道她的年紀,不知道她從何處來,來此有何目的!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又是在干什麼?前一陣子還警告冷劍英和仙兒要對她保持戒心,現在卻為了她剃掉胡子,還在乎自己看起來嚇不嚇人,這——真是該死!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了?
心煩地嘆了口氣,他這才發覺仙兒早已離開,而他連她什麼時候出去都沒注意到!這麼心神恍惚可不是練武之人該有的錯誤。
冷劍晨想起時局紛亂,寨里也有一大堆問題需要策劃解決,他這個頭子腦中浮現的卻是一個可能危及山寨安全的女娃面孔!這算什麼?難道他就是這麼報答養父的養育之恩?
冷劍晨劍眉一聳,旋身往外走去。他必須先解決這邊的事,把那個娃兒徹底逐出他的腦袋瓜子,然後才能像以往一樣把注意力放在寨里的事務上。
他的心因為將再見到她而跳得愈加急促,為此他稍有遲疑;但終究還是牙一咬,繼續往前走。見她就見她,難不成他會怕?
當冷劍晨走過彎曲的回廊朝著蘇蘇的房間走去時,她正倚著窗看著外頭一片皓皓白雪,這片銀白美得令她百看不厭!但看了這麼多天,這大自然的奇跡已無法吸引她全部的心思。她想起父母、想起自己這番遭遇的時間開始增加了。不過她很少哭了,有時候想爸媽想得鼻頭酸,她會掐緊了手不讓眼淚掉下來。
哭是沒有用的,這點蘇蘇已經想通了。以前哭有父母憐惜,現在就算哭瞎了眼楮也沒有人心疼,她終究是給困在這兒回不了家了!
因此,看著自然界的無常和玄妙,蘇蘇決定開始嘗試她對父母的允諾,學著堅強和獨立。她嘆氣,忍不住在心里感嘆著︰膽小了二十年的蘇蘇要改變了,卻是在這種年代、這種地方!那麼就算她學會了怎麼堅強怎麼獨立,爸媽也不會知道了不是嗎?
瞧她,又開始優柔寡斷想東想西的,不是才說要堅強點?在這里,她只有一個人,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了。蘇蘇拍拍臉頰,嘀咕著告訴自己開心點,多想些有趣的事。這里很有趣啊!衣食住行都這麼新鮮,只要她願意走出這個房間,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