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敏兒是我的新娘,誰也不許搶。」一個童稚的聲音說。
「才不是,敏兒長大後要嫁給我,她會當我的新娘子。」另一個聲音反駁。
「你騙人,上次明明說好的,請你吃冰淇淋,就把敏兒讓給我。」
「你也把我的無敵鐵金剛機器人玩壞了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說把敏兒讓給我又後悔。」
「你先賠給我一個新的無敵鐵金剛,我就不跟你爭敏兒,這樣才公平。」
「哪有公平?無敵鐵金剛很貴耶!要是我有那麼多錢,早就有很多女生要做我的女朋友,敏兒也會喜歡我,我是有錢人嘛!」
「你才不可能變成有錢人,你媽媽一天只給你十塊錢,買兩個冰淇淋就沒有了。」
「總比你好,你連冰淇淋都吃我的。我不管,你吃了我好幾個冰淇淋,不能再來搶敏兒。」
「我欠你冰淇淋,你卻欠我無敵鐵金剛機器人,你知道一個機器人可以換多少個冰淇淋嗎?你欠我比較多,敏兒要嫁給我!」
「不行!我長大後一定要娶敏兒當我的新娘,我已經決定了。」
「我也決定了啊!絕對不能把敏兒讓給你。」
「敏兒要跟我結婚。」
「不可能!她要嫁給我。」
「你是不是想跟我吵架?」
「打架也沒關系,就是不能把敏兒讓給你!」
「那我們來決斗吧!贏的人就可以娶敏兒。」
「好,我們來決斗。」
「要比什麼?打架不好,衣服會髒掉,還會痛,回家又會被媽媽罵。」
「那你說啊!要比什麼?」
「比誰的紙牌多,好不好?」
「不行!誰不知道你的紙牌是班上最多的?比橡皮筋好了,看誰的橡皮筋多。」
「你少奸詐了,黃曉明說他把所有的橡皮筋都輸給你了,我怎麼贏得了你?不行,還是比紙牌,我真的沒有很多……」
「不要,你也收集了很多橡皮筋,用這個決斗才公平。」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比紙牌,我一定會輸的。」
「那你想怎麼樣?」
「還是打架好了,簡單明了。」
「可是——」
「怕被你媽媽罵就棄權啊!以後不許再找敏兒玩。」
「我才不怕,打就打!」
兩個小男孩說著便沖向前扭打在一塊,不是揮動小拳頭,就是拉扯對方的頭發,雙方不時發出慘叫聲。
一直蹲在一旁的小女生看著在地上翻滾的兩個人,兩道小巧、濃而黑的眉毛輕輕皺了起來,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把他們打架的事報告老師。
她還在煩惱;才一眨眼,互相拉扯扭打的兩個人忽然都拿出了刀子,而且互相露出猙獰的表情向對方砍去,一刀又一刀,砍得彼此鮮血直流。
她簡直嚇呆了,怎——怎麼會這樣?他們只不過是小學生,為什麼忽然像暴力卡通一樣殺了起來?不得了,事情變成這樣,一定要報告老師,不然的話,有人會死的,說不定一次還會死兩個呢?
她想站起來,雙腳卻抖個不停,一點力也使不上,她只好被逼著繼續瞪視這血腥的一幕,直到自己惡心欲嘔。終于,她再也無法忍受了,刺耳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沖出她的喉嚨——***
桑敏兒栽下床,在跌下地的剎那,她硬是咽下了一聲喊叫;坐在地上邊喘著氣,邊擦拭著沿頰滑下的冷汗。
這——太沒道理了!居然做這種沒營養的惡夢。敏兒厭惡地皺眉,待心跳恢復了些,才掙扎著由地上站起來。天!凌晨三點,她一點多才睡的,竟然一睡著就給嚇醒,這不是——真他媽的倒霉嗎?
罪過!罪過!敏兒平時很少說髒話,實在是這會兒情況太可恨,請菩薩千萬原諒。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她在胸前合掌,然後離開房間走到廚房去,替自己倒了杯水以補充方才冷汗涔涔所流失的水份。坐在餐桌前,敏兒不情願地回想著夢中血淋淋的場面,差點沒沖到洗碗槽前大吐特吐;忙搖搖頭,讓自己的注意力暫時離開那一幕。
她這個精彩的夢可不是平空胡亂想象而來,在夢里拿刀像切豬肉般砍來砍去的兩個家伙乃真有其人。他們是她的青梅竹馬兼同學,從小學到高中都同校,還經常同班。聯考放榜,她落榜了,那兩個卻考上同一所私立大學;本以為這回總該分開了,誰知三專一放榜,卻發現她要讀的學校和他們根本就近在咫尺。
對于這種情況,最感到高興的就是夢中那兩位仁兄了。他們從小就爭著要敏兒當自己的女朋友,到了國中、高中還在爭;有時候她不免要懷疑,他們的「敏兒爭奪戰」純粹是為了成就感而展開的,並非他們真的都愛死她了!
話雖如此,女人嘛!不談愛情談虛榮,兩個男人為你爭風吃醋,換了哪個女人都會表面上裝著惱,心里卻暗自開心,敏兒也一樣。
盡避弄不清她到底喜歡他們之中的哪一個,或者根本一個也不喜歡;但是同時有兩個男人追求,而且是從小學追到大學,著實讓敏兒的學生生涯與眾不同。才星期三就有人打電話來訂好周末的約會,偶爾還會收到一束美麗的玫瑰和灑上香水的卡片,敘述著對她的綿綿情意。這種讓男同學吹口哨叫好,讓女同學露出羨慕眼神的事件從未間斷,久而久之,敏兒對自己也自信起來了。
她是不差嘛!否則為什麼別人還找不到男朋友時,自己卻已經有兩個男人像哈巴狗似的追了她這麼多年?
不過,她的學生生涯已經結束,和他們也早玩完了,怎麼今天他們還出現在她的夢中?而且還拿刀子打算為她拼個死活?真是太夸張、太荒謬了,與現實完全相違。
敏兒皺眉想著這一切,忽然打了個哈欠,她楞了一秒鐘,驚喜地拔腿往房里跑。
靶謝天,似乎是瞌睡蟲又來拜訪她了!運氣好的話,她可以一躺上床立刻睡著。
她實在需要睡眠,剛交了圖稿,又得忙找房客的事,不好好睡幾個小時,哪來的體力和精神?
桑敏兒一向是睡覺皇帝大。這會兒她站在床邊,瞄準了方位,以一個完美的跳水姿勢撲進軟綿綿的被窩里。
***
「誠征室友,家具全,可炊,限單身無男友之女性。」
敏兒瞪著自己草擬的租屋紅條,越看越覺得不妥。她這麼寫,活像男子征女友,再不然就是女同性戀找伴,誰敢來租?
是啦!她知道自己在紅條上寫的最後一句話是奇怪了點,但有什麼辦法呢?她討厭男人,無法忍受室友們三天兩頭帶男友回來聊到凌晨,甚至過夜。她不和他們打招呼,室友們給她扣了個「高傲孤僻」的帽子,和她幾乎是互不理睬,難得往來。
敏兒也很厭惡自己這副德性,可是她真是見了男人就覺得一陣惡心,那種反應是不可控制的。既然和別人處不來,她干脆自己找了層房子當二房東;一來可以選擇室友,二來她是二房東,誰受不了她的怪脾氣大可走人,別擺個臭臉給她看就夠了。
結果,搬過來一個星期了,除了孟潔答應和她共租一間套房外,其余空著的兩個房間還沒租出去。前些日子她又忙著趕幾張插圖,弄到現在才有時間想想怎麼寫租屋紅條;卻又是怎麼寫都嫌太有創意了,真叫她一個頭兩個大。
雅房出租,家具全,可炊,限女性,不可帶男友回來——媽啊!這算什麼?誰見了都會以為房東是個變態的老女人。敏兒又揉掉一張紅紙,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怎麼寫才能表達出完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