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情顯願地付了錢,車子咻地一聲跑得不見影子,留下龍雁獨自一人看著那條若隱若現的羊腸小道嘆氣。
唉!如果當年參加自強活動的戰斗營該有多好!
名副其實的小路應該就是這樣子吧!大約是兩腳合並的寬度,上頭布滿枯黃腐爛的葉子,偶爾還有掉落的樹枝橫在路中。有一段甚至被高及腰部、不知名的野草給埋住了,身穿短襯衫牛仔褲的龍雁還得心一橫地硬走過去,手臂上給刮出了幾道微細的傷痕。
胡美琦為什麼不說清楚要走到詩意的小木屋前還得這麼步履艱辛的呢?如果搞到後來得出動山難救災人員來搜尋她豈不是糗大了?
天已經接近全黑了,龍雁還一步一步往上爬;氣溫降低了些,她卻因走得香汗淋淋氣喘不已而毫無所覺。看看表,她以為自己一口氣接著另一口氣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了,怎麼手表的分針卻像故障了似的只移動了兩格?
靠著一棵大樹,她邊喘氣邊極目四望,好像前頭不遠處有微微的燈光。
不會是海市蜃樓吧?她又餓又渴所以產生了幻覺?
龍雁不敢再想,她只能往前走不是嗎?都到這里了,難道還能回頭?她可不是做做白工不領錢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上路,前頭隱隱的光亮令她的精神抖擻。浪漫的小木屋就在眼前了,她這麼鼓勵自己,並希望胡美琦的二哥不介意她一出現就開口要飯吃,她真的快餓昏了。
走著走著,忽然前方草叢一陣騷動,龍雁站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完了!
她才二十出頭,婚沒結成,也沒來得及生個孩子過過癮,昨天那本精彩的小說甚至才看了三分之一,這麼多心願未了就要成為猛獸的月復中物真是件令人鼻酸的事,尤其她是那麼衷心贊同保護野生動物。
這麼危急的時刻哪還有時間想那麼多!最重要的是想個辦法保護自己。龍雁左右看看,選擇了一棵較高的樹使勁往上爬,其速度足以打破她小時候在村里中創下的紀錄。
爬到離地約兩公尺吧,草叢中突然沒了聲音;龍雁緩緩回頭往下看,本期待會看見一頭凶猛的獅子或老虎,沒想到卻跟一對靈巧而略帶敵意的眸子對上了;而那對漆黑的眼楮根本就是人的眼楮。
是人,不是獅子老虎,也不是其他動物,只是個人,還是個小女孩。
龍雁以絲毫稱不上優雅的姿勢蹲在樹上;而那女孩只是只手叉腰往上瞪視她,似乎是既不想開口也不想離開。兩人就這麼對看了好一會兒,最後龍雁清了清喉嚨開口︰
「我——登高望遠,我想看看還得走多遠才有人家。」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女孩語氣不甚友善。
「來玩,度假。」
「我看你腦袋瓜有問題。」
「喂!你干嘛隨便罵人?」
「不是腦袋瓜子出毛病,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還說要度假?」
「我愛到哪里度假關你屁事!」龍雁也不客氣了,她看不慣這丫頭目中無人的模樣。
「你以為我喜歡理你這個城市來的白痴?什麼登高望遠!我看你分明是把我當成猛獸被嚇得逃上了樹。」
龍雁從樹上指著她說︰
「你在胡說什麼!我當然知道這里沒有什麼猛獸。你這個人很奇怪喔!我站在樹上礙著你了?你走你的路嘛!管這麼多閑事干什麼?」
「哈!也許我是你在這山里遇上的唯一的人,你跟我說這種話不怕後悔?」
「少騙我了,明明前頭就有住家。」
「住家自然是有,但是沒有我帶路,能不能走到就很難說了;這附近雖沒什麼吃人的野獸,但誰知道你會不會給毒蛇咬上一口而命喪黃泉?」
「你少咒我!我沒那麼倒楣。」龍雁心里毛毛的,卻仍不肯示弱。
「這可難說了。喂!說實話,你究竟來這里干什麼?別又回答我說你是來度假的,那太可笑了。」女孩說著,不屑地看她一眼。
怎麼會這樣?
來這兒做做森林浴,接受大自然的洗禮有什麼可笑的?
算了,換個說法吧!如果這個傲慢的小丫頭知道胡美琦的哥哥住在哪兒並且好心地願意告訴她,那可比她一個人慢慢模索好多了。
「我來找人,他叫胡信民,你認識嗎?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嗯!」
「你真的是來找他的?」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他?」龍雁耐心盡失,搞不懂這丫頭在口羅嗦什麼。
女孩向上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不再存有敵意。
「我有名字的,叫傅希敏,還有——我看你先下來吧!老這麼看你,害我脖子好酸啊!」
兩人站在同一個水平看對方,彼此都嚇了一跳。
龍雁心想︰
「哇!這妞兒不過十六七歲,長得還真漂亮;借著林中的小燈可以看出她皮膚稍黑,但濃眉大眼鼻子挺,很有個性美;再過個兩三年恐怕要迷死不少男人,自己剛剛居然還把她當毛丫頭看呢!」
暗希敏心里也一直在嘀咕︰
「這女人頭發比她還短,倒是皮膚白,嘴形美,女人味比她濃;說是來找胡信民該不會假吧?若是沖著丁大哥來的,她傅希敏可會指示她一條相反的路;她討厭任何女人接近她的丁大哥,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你是胡信民什麼人?」傅希敏首先開口打破僵局。
「啊——只是朋友。」龍雁不想解釋她根本沒見過胡信民,這姓傅的女人東問西問的,遲早她又要繞到自己是來度假的話題上,少不得又要惹來她一副看人笑話的眼神。
「有急事啊?跑這兒來找他!這里可不比平地。」
「計程車司機說只要沿著這條小路往上走就能找到,到底是不是這樣?」龍雁刻意把話題岔開。
「是這樣沒錯,不過天都黑了,你又是個女的,走在這黑漆漆的森林里不怕嗎?為什麼不在市區住一晚明早再上山?」
「你不是也一個人在這兒晃來晃去的?」龍雁懶懶應道。
「你怎麼能跟我比?一點防身能力都沒有的城市佬!」
龍雁皺眉。
「怎樣才算有防身能力?」
「哎呀!跟你說也沒用!本來想下山去找關強的,我看還是先帶你去找胡信民,順便可以看看我的丁大哥。」這是她們見面後傅希敏首次出現的笑容,連龍雁這個對美幾近遲鈍的人都看痴了。
「誰是丁大哥?」
「丁漠啊!」傅希敏的笑容說收就收。「你不需要對他太注意,因為他只對我一個人好。」
「是你男朋友?」龍雁問。
「我十歲時就決定他是我未來的老公,任何女人都搶不走的。」她用眼神警告龍雁。
「我對男人暫時沒太大興趣,尤其是別人的男人。」
暗希敏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這樣我也不會找你麻煩——你叫什麼名字?」
「龍雁。」她說,听見肚子發出更大的聲音。
龍雁的臉整個垮了下來。
「不會是這里吧?」
「什麼意思?」傅希敏不解地問。
「這——這是胡信民住的地方?我想你搞錯了。他的名字是這麼寫的,胡說八道的胡,沒信用的信,斯騙善良人民的民——你——確定他是住在這里?」
「你解釋名字的方式好奇怪。」傅希敏皺眉看她。「他這一陣子的確是住在這里。難不成你認為這個總人數加起來不過十多人的山里會有兩個胡信民?」
「可是——听說他住在一間小木屋里——」龍雁喃喃道。
暗希敏指指前頭。
「是木頭屋子沒錯啊!怎麼回事嘛?還差幾步路就到了,你卻反而癱在這兒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