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早已是曲南星的人了,如果真能解決問題,她又怎麼會不願意?就怕是自己表了情卻讓人視為放蕩,一顆心赤果果地攤開來人家還不屑一顧,那叫她如何自處,情何以堪?
愛上他真是她一生的錯嗎?
文若蓮不願這麼想。畢竟,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她到現在還深深懷念的,所以今天她才會精心安排這麼個夜晚,希望藉著談話、溝通給他們的婚姻一個出路。
可是——行得通嗎?他會不會甚至不肯跟她談?想到這兒,文若蓮渴望再喝一杯酒以增加她的勇氣,又怕自己不勝酒力,到時候胡言亂語可就壞事了。
看看時間,是他每天回來吃飯的時候了,文若蓮慌忙收拾著酒瓶酒杯,想像他隨時都會推門而入。
終于,門外有了輕微的聲響。她關上酒櫃的門,深吸了口氣靜靜地等待著。
「怎麼了?你站在那里干什麼?」曲南星一進門就看見她,皺著眉問。
「我——我在等你。」文若蓮壓住跳動得飛快的胸口。
「等我?站在這兒等?」曲南星兩道眉揚得更高。「有什麼特別的事嗎?南南呢?怎麼沒看見人?」
為了安撫他,也為了紓解自己的緊張,文若蓮擠出微笑道︰
「先吃飯好嗎?我邊吃邊回答你的問題——」
「我問你孩子呢?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曲南星提高了音量。
文若蓮咬咬唇。
「我會告訴你的,干什麼這麼大聲?」
「我現在就要知道。南南呢?哪里去了?」
「他——我讓秋子替我照顧幾個小時——」她低聲道。
「為什麼?你累了有佣人帶啊!」
「佣人也不在,我答應放她兩天假。」
「你放她假,又不想照顧小孩,你——我真不知道——」
「夠了!」文若蓮喊著︰「我說過會解釋,可是你根本沒給我機會;一回來就拿我當犯人審,好像我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難道我會賣了孩子?」
曲南星訝異地看著她,而文若蓮也許是氣瘋了,也許是剛剛喝的那杯酒作祟,竟一發不可收拾地說出所有的委屈。
「我遣走佣人,要秋子替我帶小孩,只不過是希望留點時間跟你談一談,就這樣也招來你—頓吼,為什麼?為什麼我努力想挽救這瀕於破碎的婚姻,你卻—點也不在乎?」
「你喝了酒嗎?怎麼忽然——」
「也許只有喝醉了我才有勇氣這麼對你說話!你也可以說啊!說出我究竟哪里惹你討厭,哪里不順你心,讓你鎮日都在外頭,家里一刻也不屑多待。」
曲南星楞楞地看她。
「你是在抱怨我冷落了你?」
文若蓮傷心地搖頭。
「我很早以前就已經習慣等待你,哪怕是你幾個月不回來我都不會說一句話。」
「既然如此,你今天這樣又算什麼?」
文若蓮沈默了半晌,說︰
「我想知道這個家是不是就這麼下去。我在家里帶小孩,你在外頭忙你的,我們兩個沒有交集,南南也不會有弟弟妹妹,這樣的生活——你要的就是這樣嗎?」
曲南星冷笑。
「听起來——你像在抱怨性生活不足。」
文若蓮瞪大了眼楮,氣急敗壞地說︰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不是嗎?那何必安排兩個人的晚餐?又為什麼提起南南的弟弟妹妹?」
「我只是說明事實。如果你要的是這樣的生活,為什麼要結婚?」
「孩子——你忘了我要南南?」
「我曾答應讓他跟著你。」文若蓮說。
「我們也同意要給孩子正常的生活環境。」
「你認為這樣的生活就是正常嗎?孩子還小,但他總會長大,我們不能永遠這麼過日子。」
曲南星不耐地甩頭。
「老天!你到底想怎麼樣?說重點好不好?」
文若蓮苦笑了笑。
「我太奢求了嗎?你對我——當真只剩下恨了?」
「說這些做什麼?我想听的是重點。」
「重點?重點是我有心你無意。我好想好想挽救這瀕臨破裂的婚姻;你卻沒有配合的意願。」文若蓮深深凝視他。「實在無法想像我們之間曾經默契那麼好,沒有約束,沒有承諾;你對我雖然看似淡漠卻始終不乏關心。就是那種不善表達的溫柔讓我不顧一切生下孩子。」
「現在,是時間無情還是人太善變,不管我如何努力,卻只能從你身上感覺到疏離與憎惡,再沒有任何愛意了。」
「告訴我好不好?說出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高興,讓你開心,我會照做的,為了改善我們目前僵持的關系,我一定會很努力去做到。」
「……」
「求求你說說話,不要這麼不耐煩——」
「我沒有不耐煩。」曲南星說話了,他的態度的確稱不上有耐心。
「可是——你就這麼板著臉什麼也不說——」文若蓮似又回到她嬌弱的本來面目。
曲南星嘆口氣,抓抓頭發。
「你要我說什麼?我並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對,又有哪里需要改變。」
文若蓮不可置信地看他。
「你——你是當真的嗎?竟說這樣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任何改變!我——」
眼淚不曉得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溢出她的眼眶,曲南星見了雙眉一緊。
「你這是干什麼?」說完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文若蓮用力推開了他的手。
「哭也不行嗎?你傷我這麼深還不許我哭?」她啜泣。
「哭有什麼用?只會讓我更心煩而已。」這話有部份是事實。
文若蓮很少在他面前哭,每回哭也只是吸吸鼻子掉眼淚,卻總能讓他心亂如麻,手足無措,最後在不舍和心軟的情緒下妥協。
「有話就說,別哭了好不好?」曲南星又一次請求,並試著讓聲音顯得柔和點。
「該說的我都說了,是你存心讓我難過。」她的眼淚撲簌不斷。
曲南星閉上眼楮。
「我最怕你哭,又怎麼會存心讓你難過?」
「怎麼不會?反正你恨死我了。」
「我不恨你。」
「不!」文若蓮喊著︰「你恨我,因為我瞞著你生下孩子,還帶他躲著你,你要報復,所以先跟我結婚,把我擱在家里,用這種刻意的忽略和不理不睬的態度來折磨我——」
「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文若蓮含淚的笑看起來分外淒涼。「這輩子就愛你一個人了,奈何你怎麼也無法愛我。好不容易結了婚,卻發現連以前維系著兩人關系的那一點點吸引力都不復可見。你不再想要我了對不對?你甚至受不了天天看見我——」
「不是這樣。」曲南星不耐地說。
「我不在意我們是不是能每天見面,」文若蓮急切切道︰「只要你試著把我當——當一個朋友,跟我分享你的喜怒哀樂,就夠了。就算你一個星期只回家一天,就算你對我無法產生任何——」
「我說過不是這樣——」
「——都沒關系,只要別躲著我,別把我當陌生人,我會像以前—樣在家里等你,什麼也不會多問,什麼也不會——」
「你說夠了沒有?」曲南星咬著牙,並大步跨向前抓住她的肩用力搖晃。
曲南星吼著︰
「女人!我說過我不想要你嗎?你又知道些什麼?我在辦公室里怎麼跟搏斗你知道嗎?這種天氣沖冷水是什麼滋味你知道嗎?我不要你?我不要你為什麼不睡大床要睡辦公室的沙發?我不要你干嘛還跟自己過不去?你——你根本——」
他仿佛再也說不下去了,心里的話被逼出讓他覺得顏面盡失。
她真該死!又哭又笑地要得他理智盡失,把自己的弱點整個暴露出來。無法完全消除對她的欲念已經夠叫他懊惱的了,今天被她這麼一搞豈不是敗得更為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