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呢?她沒替你說句話?」
「她是絕不會違逆我爸爸的。」母親愁苦的面容及看見她挨打時心疼的表情令她覺得自己很不肖。
「也許你爸爸只是—時氣憤——」
「我想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女兒竟讓他丟這種臉。」
葉秋看了她半晌,說︰
「你不再仔細想想嗎?真的不惜和父母決裂也要生下孩子?我並不是在勸你,只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不會回頭了,秋子!」她輕輕地撫著肚子,一副溫柔自足的表情。「這是一個生命,是我存心要懷他的,又怎麼有扼殺他的道理?」
葉秋長嘆了口氣,無奈道︰
「看來我這個干媽是當定了。」
「值得的。」文若蓮說。
「最好是這樣。」葉秋笑笑。「好了!你臉色還是有點蒼白,去休息吧!別多想了,今晚我在這兒陪你,過幾天你就搬到我那里去住。」
「那怎麼行?你不是—向喜歡一個人住?我看我還是——」
「干媽和媽一樣都是媽,你休想把我和孩子分開。就這麼決定了,你不準再爭。」
文若蓮當然知道葉秋的意思——葉秋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又不想讓她覺得有所虧欠。秋子雖粗心,對她卻始終是體貼的,常常令她非常感動。
「都依你,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可以了吧?」文若蓮微笑道。
「這還差不多。葉秋滿意地笑了。
文若蓮看著她,眼里忽然一片霧濕。
「我只剩下你了,秋子!」
「哎呀!說什麼傻話?我們還有孩子啊!」葉秋喊著︰「為了孩子,你可得注意自己的健康,養好身子。」
文若蓮點點頭。
她累了,該好好睡一覺;等她醒來,新的生活就得開始;而她,也該咬緊牙根往前走了。
第二章
文若蓮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風搖晃著樹木︰心情是寧靜而舒泰的。
她和秋子剛過完一個孤單的舊歷年。秋子為了她沒有到美國和家人團聚;她則是連打電話回家的勇氣都沒有,她怕父親再—次掛她電話,而那將使這個年過得倍感淒涼。
隨著孩子在她體內成長,文若蓮漸漸感覺到多了一份負荷的辛苦與喜悅;只是她經常沈浸在喜悅中因而忘卻了種種的辛苦。
挺著肚子,她的背脊整天酸疼,無法久坐,只好放棄為人謄寫稿子的工作。上個月她得了重感冒,咳嗽打噴嚏流鼻水樣樣都來;但是為了胎兒她不敢服用感冒藥,只得頭重鼻子痛地熬了過去。只要想著孩子出世的日子近了,怎麼累怎麼苦她都能立刻忘掉。
必上窗子,她為自己泡了一杯牛女乃,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來。是她的「milktime」了,她可以享受抒情音樂及數十分鐘的悠閑。
柔柔的音樂剛彌漫整個房間,電話鈴突然響起。她以遙控器關小了音量,並拿起話筒。
「喂!」她說。
對方沉寂了會兒,問︰
「葉秋葉小姐在嗎?」
文若蓮幾乎楞住了。這聲音她怎麼也不會忘;但——他打電話來干什麼?他又怎麼會有這兒的電話號碼?
她馬上回過神來道︰
「呃——秋子她——她不在。請問——」
「你是若蓮嗎?」對方說。
真的是他!他找秋子——難道是秋子對他說了什麼——不!不可能,秋子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她絕不會背叛朋友。
「秋子昨天飛往歐洲了。」她強自鎮定著。「如果你要找她——」
「我是曲南星,我要找的是你。」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來,令文若蓮又覺一陣心痛。
「找我?不是說不再聯絡了嗎?」她問,並勸自己別抱任何幻想。「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問了很久才問出來的——你為什麼搬家?」
「沒為什麼,只是搬過來和朋友做個伴。」她平靜地答。
「那航空公司呢?為什麼不做了?」
「告別了一段戀情嘛,我想休息一陣子。」
「休息這麼久?」
文若蓮沉默了半晌,道︰
「你打電話來查問我的生活動向嗎?我們已經分手了,曲先生!」
電話那頭也靜了靜。
「對不起!只是——我說過如果你有什麼困難——」
「我很好。」她打斷他,希望他別再對她糾纏了。當初決心分手的是他,現在這種假惺惺的關懷又算什麼?「謝謝你還關心我;不過——既然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你還是別再打來。畢竟這是別人的電話。」
「我——上回你掉了的耳環在我車上找到了,我可以送去給你——」
「不——不用了,」她看著自己的肚子。「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把它丟了吧!不用特意送來給我。」
「但——你說過那是你最喜歡的一套——」
「眼光是會變的,而且——沒有必要為那麼件小東西麻煩你——」
「並不是那麼麻煩——」
「真的不用了。」
「你確定?」
「謝謝你。真的不用了。」
「其實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
「你忘了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文若蓮提醒他。
兩人後來又胡亂談了些,曲南星才掛了電話。听著話筒里嘟嘟的聲音,文若蓮慢慢地把話筒移近肚子。
「寶寶!是爸爸耶!爸爸打電話來了。」淚水滑落她的臉頰。「可是寶寶好可憐——」
一個職員走出辦公室,關上門,呼吸了—口新鮮空氣︰心情感到無比的輕松。
這四五個月來,總裁的情緒幾乎不曾穩定過;雖說他的脾氣原本就陰晴不定,可從沒像最近這麼恐怖。
鮑司上下都在猜測原因,卻發現根本無從掌握曲總裁的好惡,他似乎對什麼事都不很在乎,卻又由不得你出任何差錯。
但——最近公司很順利啊!職員們戰戰兢兢一點也不敢疏忽;而除了生意上的事,他們再也想不出其他會讓曲總裁眉頭深鎖的原因。
其實,就算在事業上,曲南星也有著極佳的自制力;他雖冷傲易怒,卻也極為明理。
就這樣,公司上下眾說紛紜,他們不覺得曲總裁在事業上會栽跟頭,更不以為他會為感情方面的事煩心。公司里小李就曾發表過總裁的「愛情論」——曲南星把女人看做豪華飯店的自助餐;對他來說價格合理,可以自行取用,而且菜色味美多樣,不過不能常吃,以免膩了會惡心反胃。
當然得像曲南星這種條件的人才能抱持這種論調,像他們這種小職員——唉!每天能吃雞腿飯就滿足了。
她竟拒絕見他?
曲南星狂怒地想著,恨不得沖到她面前抓住她問個究竟。
她掉了的那副耳環只是路邊攤二三百元的東西,掉在哪里也不知道;但為了找個再見她的理由,他逛了好幾個夜市才找到相同的。
他干嘛想要見她?他問自己。
吧嘛不時就想起她的美麗、她的溫柔?
什麼時候他對—個女人竟會如此難舍難分?
這幾個月來,他總是沒來由地心煩氣躁;換了幾個女伴卻沒一個順他心的,不是貪得無厭令他厭惡,就是嗲里嗲氣惹他煩心,似乎沒人能像文若蓮那樣只是單純地愛他的人。
他並不在乎他的女人對他有沒有感情,他無法付出的自然也不對人強求;只是,不可否認的,和一個只要有你就別無所求的女人在一起是快樂多了,文若蓮就給他這種感覺。
雖然他很久以前就篤信和一個女人不該維持太長久的關系,但他仍希望有機會和文若蓮恢復交情;而以分手當時她似乎也很難過的表情看來,她對他應該依然還有感情,要復合應該沒有問題。
誰知道她連見他一面都不肯,還說什麼告別了一段戀情!她對他當真已無眷戀?還是她在這幾個月中另結新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