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星期天也這麼早起,是不是記錯日子了?」黎時彥放下手中的報紙笑著對女兒說。
「才沒有,只是跌下了床,睡不著了。」小仙在父親身旁坐下。「老爸!你吃早餐了沒?要不要我去弄?」
「不用了,王媽已經在做了。」
「你待會兒還要出去?」看著父親身上整齊的襯衫,西褲,她嘟起了小嘴。
「對不起!小仙!我有個商業的約會,剛從香港回來,公司里有很多事要處理,」
黎時彥拍拍她的手。「抱歉不能陪你,不如……你找朋友玩啊!」
「我只有季薇一個好朋友。」
「那就找她啊!去逛逛街,看電影什麼的。」
「她最近心情不好,對什麼事都沒興趣。」小仙搖晃著父親的手。「星期天耶!你還要忙公事?」她不滿地抱怨。
「我也不想啊!不得已嘛!季薇心情不好,你剛好可以去陪陪她,問清楚一下原因,她關心你,你也關心她,這樣才叫朋友,是不是?」黎時彥說著,訝異自己也急于知道季薇為何事煩心。前日用餐後,他不時想起她那雙哀戚的眸子,這個年齡的女孩,什麼事能讓她愁眉深鎖?除了課業,難道……會是愛情?
小仙嘆口氣。
「我是很關心她啊,也問過她好些次,不知道是我笨還是怎麼的,她不肯明說,我也猜不出來。看她這樣,其實我也很難受,阿薇以前是靜了點,有時也會心煩;比方說為了她母親的事,我告訴過你的嘛!她母親在國外療養院,她煩是煩,但從不會像這回這樣半句話也不說,只會苦笑。」
「她……會不會是有感情上的問題?」黎時彥拿起報紙翻閱著。不明白自己究竟想遮掩些什麼,他對季薇的關心幾乎是有些過頭了,而他將之全歸因于她是女兒唯一的好朋友。
「感情?」小仙眉頭輕蹙,只要有她一時無法想通的事,這種表情就會出現。
「就是……和男朋友吵架,或是……有了喜歡的人等等的。」
「季薇沒有男朋友。」
「哦?」
「有的話她一定會告訴我,而且,她從沒跟男孩子約會過,在學校和男同學連話都很少說。」
「這樣啊!」黎時彥不經心地應道。
「嗯!阿薇說過,她只想快點畢業,努力工作賺錢,別再倚賴她叔叔過日子,哪有空談什麼兒女私情?」
「你想會不會是她母親的事讓她煩心?」
「如果是這樣,阿薇沒道理瞞我啊!她母親的事我全知道,偶爾她會為這個心煩那是當然的,但她會告訴我,然後我們會去大吃一頓忘了它,已經是無法改變的悲劇了嘛!她從不會像這幾天這樣,要死不死地擠出那麼難看的笑容給我看。」
「她和叔叔住?」
小仙點頭。
「她叔叔對她如何?」
「不錯吧!暴她念大學,還送她媽媽到國外療養。哎呀!總之我覺得她一定踫上什麼大事了,不過,我肯定絕不會是男朋友那類雞毛蒜皮的事,阿薇想要什麼樣的男朋友會沒有?」
「你呢?有沒有了?」黎時彥偏著頭笑看著她。
「有什麼?」
「男朋友啊!人家說考上了大學後就是要努力抓住蚌好男人。」
「我看翻遍全校也找不到半個好男人。」小仙不屑地哼了聲。
「眼光這麼高嗎?」黎時彥笑了。
「那是因為我有個太優秀的老爸,如果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爸爸,誰會去理會那些毛頭小男生啊!」
黎時彥無奈地搖搖頭,從來他都不知道該拿這個寶貝女兒怎麼辦,打從她母親去世,她還只有那麼一丁點大的時候他就寵她,疼她,她沒有些微大小姐的驕傲脾氣倒還算幸運。
他苦笑著,忽又記起了季薇,怎麼他就忘不了她哀戚的面容?世界何其大,又怎麼可能每個人都如小仙一般單純、快樂?
「我想……」他猶豫著,終于說︰「你多找季薇來家里玩嘛!看能不能讓她開心些。」
「你那麼關心阿薇,不怕我吃醋?」小仙斜著眼瞄他,像只狡獪的貓兒,當然她沒多想什麼,只是故意這麼說惹她老爸著急。
黎時彥是有些急了,直到見了女兒的表情才知道她在搞鬼,聳聳肩。
「我可是最關心我女兒了,所以才怕好朋友沒心情理會她,把她悶壞了,誰知她不領情,那就算我這個做老爸的多事口羅!」
「哎呀!」小仙忙過去擠弄著他。「我沒有領情,你最疼我了,我怎麼會不知道,逗你的啦!我才不會吃季薇的醋,所有我有的我都願意和她分享,就算你想收她做干女兒我都肯,只要你記得還有我這個寶貝女兒就夠了。」她撒嬌地說,卻發覺自己說的全是真心話。
黎時彥笑得有些不自在,他無法想象季薇喊他「爸爸」的情況。女兒的一番話讓他明白地記起了他們之間年齡的差距,他的年紀幾乎是她的兩倍,如果他聰明的話,真的不該任自己過度注意她,那……不合禮數,教他想了都害怕。
「老爸!」小仙沒注意到他的分神。「季薇老說我有『戀父情結』,你說呢?」
她笑了笑,又說︰「我敢保證你是所有同學的父親中最棒的。」
恰好王媽將早點端到餐桌,並喊他們過去吃,黎時彥揉揉她的頭發。「好啦!吃飯了,老將你老爸捧得半天高,我這身老骨頭還怕摔下來全散了呢!吃了東西看是要再去睡會兒,或自己找些事做,晚上我會早點回來,嗯?」
「好。」黎小仙幾乎是掛在她老爸身上地向餐桌移動。
☆☆☆
蕭逸臣進了屋里,月兌了西裝,扯下領帶,並將它們隨手扔在沙發上,接著整個人躺進了沙發里。
一位婦人慌張地從里跑出來。
「二少爺!你一夜沒回來,也不打通電話,我還以為……」
「以為我也出車禍死了是不是?」蕭逸臣本無心大吼,只是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所有的事情全變了個樣,任何人踫上這些事都會瘋掉的,而他不想瘋的話只能借由吼叫來發泄一下胸中的怒氣了。不過,就算他再苦悶,對張嫂這樣的確太過分了些,她畢竟在蕭家任勞任怨地過了三十多年,打從他還是個孩子時就經常在身旁繞,他要離家那一年,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也是張嫂的兩行淚。想到此,他不由嘆了口氣,為自己的無禮後悔。
「對不起!張嫂!我在公司忙了一個晚上,快累昏了,有時候我真覺得我永遠也搞不清楚那些數字,它們就像故意跟我搗蛋似……」
「慢慢來,二少爺!總會弄清楚的。」老婦人剛被他的怒吼嚇了,這會兒卻已不在意地露出慈祥的笑容。這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什麼性子她又怎麼會不知道?
三個孩子里就屬這個脾氣最古怪,卻也最心軟。
「唉!我不懂他干嘛將公司留給我,當年我要離家時,他說他會當我已經死了。」
「老爺不是真的,他……他只是氣你不听他的話,硬要離家去學什麼攝影……」
「算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如果他不要立下那荒謬的遺囑,公司就可以交給大哥,我也用不著在這兒浪費時間。」蕭逸臣疲倦地閉上眼楮。
「二少爺!你就別再說老爺了,他……他是你父親,又才過世一個多月……」
張嫂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這個家最近的確出了太多事。
「我知道,我只是不懂為什麼是我,大哥不是更適合?至少他原本就從商。我想老頭子是故意的,他就要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