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爺,您要求醫……」少年匆匆從屋後走了出來。
才推開門,方仲卿便抽劍抵住他的咽喉。
「大……大爺!你這是……」那少年嚇白了臉,瞪著那白晃晃的劍身,連話都說不全。
「屋里面有誰?」
「莫……莫師傅。」
「還有誰?」
「一位……一位求醫的夫人。」
「沒有其他人了?」
「沒……沒有。」
揣想著莫韶光與楚薇楓別後相擁親密的畫面,仲卿的胸口,突然有如萬針戳刺,他反手用劍鞘大力擊昏了少年。
一個男人,究竟能容許幾次背叛?
這些日子,眼看她消沉,他胸中滿滿的愁苦無人能解,末了。幾乎也要跟她一並下去,好幾次,想帶她出外散心,卻換來她頑強的抵抗,他疼在心里,不敢過分強逼。
而今日,一個莫韶光就讓她不顧一切地出了家門,相較之下,他簡直難以忍受。
當想像如火燎原,愈燒愈烈,方仲卿一刻也不能再等,終于狠狠端開了門。
妻子的身影和另一個男人的身影落入眼中,方仲卿赤著眼,拔劍直指莫韶光。
「你要做什麼?」一見他殺氣騰騰的舉動,楚薇楓愕地朝莫詔光靠去。
前幾日讓人擔憂的頹靡不再,眼前的楚薇楓,眼眸里的精神,回復了往日的神采,是如此地清亮吸引人。
面對這張曾經讓他心動迷戀的臉,方仲卿突然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窒息的痛。
他懷疑她的身子里進駐了一個惡魔,一個在莫韶光面前永遠那麼溫柔,而面對他時卻硬得連笑容都吝于給的惡魔!
成婚以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難道還不夠讓楚薇楓改變她的忠誠,忘記這個莫韶光?
「是你逼我的,今日,我非殺了他不可!」方仲卿怒吼。
「放下你的劍,我們什麼都沒做!」
「說謊!」方仲卿咆哮,提劍就朝藥櫃後的莫韶光刺去三劍,全給莫韶光閃了開去。
「只有你這個心軟的白痴,還被他騙得團團轉!」
如此惡聲惡氣,是楚薇楓從未踫上的,知道莫韶光有能力應忖他的攻擊,她抿緊唇,撿起劍風掃落的藥包,緊緊揣好,傲慢地抬起頭。
「我不想在這兒看你丟人現眼,我要回去!」
「那日之事,哪有這麼輕易了結!」
「你……何必如此不饒他呢?」丈夫的固執令楚薇楓氣得發抖,她突然擋在莫韶光身前,方仲卿的劍,就在離她胸口不到半寸的距離。
下一秒,莫韶光拉開了她。
「你這個賤奴!不準踫我的妻子!」方仲卿咆哮。
「她是個人,別動不動用脅迫的方式對待她!」莫韶光怒道。
「我怎麼待她是我的事,你這個賤奴,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方仲卿揮劍就刺。
莫韶光從容閃避,手仍緊緊握著楚薇楓的肩,沒有放開。
「是我主動找上門的,與他何干?你要了結,就沖著我來!」楚薇楓掙開莫韶光,忍無可忍地開口。
仲卿氣得連連打顫,若不是太在乎楚薇楓,他手里的劍此刻已經毀去她這張美麗的臉。
「走開!」
「你明知道我不會走。」她靜靜地說。「我也不會求你,但你很明白,殺死他的後果。」
兩人僵硬地對峙著,楚薇楓堅定而無權,臉上有種視死如歸的表情。方仲卿真恨她如此踐踏自己的尊嚴。
他狠狠揪住楚薇楓,怒氣沖沖地把她拖出了小屋。莫韶光很想阻止,明白自己無權,他只能緊緊握住拳頭,看著她被拉走。
猛力上前,楚薇楓只來得及看他最後一眼。
那一眼,沒有怨、沒有恨,而是淚水滿盈的苦。
她其實愛他一如往昔的深,就是因為這樣,怨才相對地那麼重。莫韶光閉上眼,是愛是怨又如何?他已經無法回應她的一切。屬于他的淚,也早在放她離去時就流干了。
就算她對他還有愛,但這一次,他知道她一定會死心的。
莫韶光走出戶外,人車已去,房舍回復了平日的寂靜,只有一陣若有似無的淡淡微香,依舊在鼻間竄動。
他抱起少年,將他帶到更遠處,然後走回屋子里。
一會兒,那木造的房子里,突然冒出了火舌,接著一發不可收拾地熊熊燒了起來……
★★★
相國府。
楚薇楓粗魯地拖進房里,對于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她全無懼意——
還有什麼難堪,強得過在新婚之夜硬把自己給了不愛的人?
「我們之間還說著話,你便闖了進來,如果你要懷疑,未免可笑。」
「你背著丈夫;去找另一個男人,我不該懷疑嗎?」見她無悔過之意,方仲卿不止一次氣得想打她,可是,他就是狠不下心動手。
她的心已經離他很遠了,他怕這一動手,會把她逼到更遠的天涯海角。
「我人不舒服.找大夫看看,是很平常的事,你心里對他有偏見,我就是破了嘴,你還是不會相信,總之,我與他,什麼事都沒有!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
「你若真的清白,怎麼沒有以完璧之身嫁我。」
她臉色因極度的厭惡而顯得蒼白。這種羞辱話,對她真算不得傷害,是她心甘情願的,何來悔意之有?她只惱恨方仲卿的無知。
「你娶我的時候就知道我不愛你,後果也應是你料想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願意的,我並沒有求你什麼。你既娶了我,心里放不開,總想著跟我翻那筆舊帳,這麼做,不覺得可笑又幼稚嗎?」
方仲卿揚起手,楚薇楓昂起頭,不閃不避。
沈和顏突然在此時沖了進來,看到方仲卿的舉動,她恐懼地搖著頭。
「仲卿,不要這樣!」
「出去!這是我和薇楓之間的事,你出去!出去!你听到沒有!」方仲卿發瘋似的將她趕了出去,任沈和顏在門外怎麼哀求,都沒有動搖。
「和顏姐姐沒有錯,你何必那麼凶?你的怒氣是針對我,又不是她!」
「你對她,倒比對我還好!」方仲卿瞪著她,怒極反笑,但眼神是受傷的。
不能打她,他轉而揪住她的肩,開始猛力地搖晃。「該死!你就不怕這樣做會逼瘋我?」
她披搖得頭好昏,楚薇楓又怒又急,也開始口不擇言。
「逼瘋你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我!你妒心這麼重,就是把我鎖在你身邊,你也會一天到晚猜忌我心里在想誰!」
「我妒心這麼重是為了誰?楚薇楓,你沒有良心!你辜負我!」他甩開她。楚薇楓踫上門,她朝後移了幾步,倚著桌直喘氣。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她惱恨地說。
轉身拉開門,想走出這個她厭倦的戰場,但前腳還沒踏出,就被方仲卿拉回。
「我的話還沒問完!你敢走!」
「你弄痛我了!」她惱怒地掙開他。「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再問,我還是只有那些話。
我不舒服,我找他,只為看病!」
「方家難道連個大夫都請不起?」他強橫地揪起她的手腕,面容扭曲地一笑。「換個理由吧,我不會相信的!那個莫韶光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賤奴出身,難不成真會抓藥醫病?還是你得的是心病,找他治相思之苦?」
「就是換了一百個理由,只要牽涉到莫韶光,你也會想辦法推翻我!」她盯著他扭曲的臉。也罷,她已取得了藥,拿胎的事遲早都會爆發,倒不如今日把一切都攤開了。「有件事你說對了,我的的確確得的是心病。當日,要非莫韶光剖開我的胸口,找出我心痛多年的病謗,我根本不會站在這里看你發瘋!現在你明白了,為什麼我當初執意要跟他走,不只是因為我全心全意愛著他,而是他為我做的,是我這一生一世都還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