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子背著門端端正正坐著,而花牡丹粉臉微醺,燭光映著她的臉更顯嬌艷。
她送了菜進去,花牡丹詫異的瞪著她,梁紅豆這時才看清坐在花牡丹對面的,是名年約四十,頗斯文的一名中年男子。
接下來的事猝不及防,身後陪她一起進來的丫鬟掌心銀刃一閃,梁紅豆被一掌拍開,整個人飛到房間另一頭,撞上椅子才倒地。花牡丹尖叫一聲,抱住那中年男子撲倒在地,以避開突然從門外、窗外紛紛射進來的袖箭。
梁紅豆俯在地上,方才被偷襲的那一掌震得她眼冒金星,身上每一寸好似全移了位,疼痛不已,她卻不敢叫出聲。
「張華!老子答應死去的兄弟,非得要你陪葬不可,納命來吧!」那丫鬟扯下一張人皮面具,一張絡腮胡的凶臉陰惻惻的笑著。門外腳步聲凌亂,涌進了數名面目猙獰的大漢。
「你敢殺他!」花牡丹護在張華身前。
「哈!我古承休有什麼不敢的!這狗官剿殺我兄弟數百,今日拿他一命,算便宜他了。花姑娘,你是這樓里的頭牌,艷麗無雙,細皮女敕肉,我要是誤傷了你,我這些兄弟可都會心疼的。」
「要殺他,就先殺了我。」一掃嬌媚本色,花牡丹眼神憤慨不畏死。
「牡丹,別管我,他們要的是我,」張華推開她,表情凌厲的看著古承休。「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兄弟燒殺擄掠,原就罪該萬死,人是我判決斬殺的,不干牡丹的事。」
迸承休冷淡的覷著她。「這女人你叫得倒親熱,我早听說承南府向以清廉自居的張大人有位青樓的紅顏知己,還以為只是傳聞,看來居然是真的。那倒好,我正愁沒點余興節目。」說罷探出手去,大力自張華懷中拽起花牡丹來,反手一推,梁紅豆只看到花牡丹慘叫一聲,栽進那群男人堆里。
「她是你們的,要怎麼處置,隨便你們!」
士可殺不可辱,眼看花牡丹就要受到傷害,梁紅豆顧不得痛,爬起來便掀翻桌子,那些男人全嚇了一跳,把花牡丹扔到一旁,紛紛抽出刀來。
看清楚原來只是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尤其又看梁紅豆的武器居然是一只隨手便可拆斷的湯瓢,男人們全爆出輕蔑的大笑。
「你們放了她,听到沒有?!」她低吼。
「梁姑娘,別管我們,你快走吧!」花牡丹著急的喊。
「小丫頭,還挺細致的,難不成你也寂寞得發慌,要找男人陪陪?」一名大漢輕浮的婬笑著,伸手要去模她的臉蛋。可惜他錯估了梁紅豆,那一瓢正正砸中並倒扣在他鼻梁上,鋒利的湯瓢邊緣像刮泥似的剝下他一層皮之後,又順勢拍中他側臉頰,打得他幾顆牙齒和著鮮血甩月兌而出,迭聲慘叫。
「再不放人,我讓你們這些龜兒子全部當龜蛋!」她標悍的瞪著他們。
「方才沒一掌打死你,倒教你這小蹄子來壞老子的事。」這突發的事惹火了古承休,他搶過一名手下的刀,一式「大鵬展翼」撲上,揮手便砍。梁紅豆仰起臉,舉臂格擋,湯瓢在相接聲中清脆斷裂,那道刀光眼看就要把她劈成兩半……一座瑤琴自大開的門戶石破天驚的疾速飛進,應聲把門口兩名大漢擊得吐血身亡。琴身沖勢不減,直直飛向古承休。
原以為自己死定了,梁紅豆閉上眼楮,只感覺一陣狂風自臉上掃過,額上劉海被吹翻起,砰然大響後,她睜開眼楮,看見嵌在壁上龜裂卻未碎開的琴身,距離頭頂不到兩公分。她拍拍心口,垂頭顫危危的吁了口大氣。
「來者何人?!」驚見這種身手,緊急避開瑤琴追殺的古承休仿佛也驚魂未定。空氣里只有嗡嗡的琴弦聲作答。
「來者何人?!是好漢的就不要鬼鬼祟祟!」古承休大吼,眼楮望著屋頂。
「你看那兒做什麼,我在這兒。」門口的馮即安笑吟吟的答話,出手擲筷,花牡丹身後的男人前一秒才舉刀,後一秒已經扶著受創的手臂跪了下來。
「古承休,你不會連我都不認得吧?」馮即安談笑自若,如入無人之境。他出現不過數分鐘,已把花牡丹和張華平安的納入身後。
☆☆☆
當瞧見縮在牆角的梁紅豆,只見他臉頰無端抽搐了幾下,再也不見他的笑。
傍晚才吵嘴,夜里卻在這種地方見面。梁紅豆回過神想逃,手腕卻被古承休扣住。這下好了,全部人都沒事,就剩她這個多管閑事的淪為人質。天呀,她真是倒楣透頂,要是現下她再不想辦法從他眼前消失,回頭一定被恥笑。
梁紅豆才爬起身,手腕卻傳來錐心刺痛,古承休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拖到身前。
「放開我!你這野蠻人!」梁紅豆掙扎,聲音發顫。
「閉嘴!」古承休怒吼,狠狠踹了她一腳。
但他卻錯估了一件事,馮即安可沒法忍受這種畫面,手拍劍鞘,背後長劍月兌開,劍光一現,刺在古承休踢人的腿上,劍身搖晃數下,登時血流如注。
「走!」劍一月兌鞘,馮即安的身子同時前撲,暴喝一聲,揪住梁紅豆的衣領,擰轉翻身,將她像皮球似丟到花牡丹那頭,右手聚力為爪倏然轉向,凌厲的抓向古承休。
這一起一落,快得驚人,古承休哪里見過這等身手,駭得臉都白了。閃了兩招,見避不過第三爪,只得閉上眼等死。
「馮先生手下留情!」張華喊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請將他交給下官處理。」
馮即安聞言,硬生生收手,彈指封了古承休幾處大穴,一面揪起他。「算你好運,如果再讓我瞧見你對女人動粗,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剁了你。」
迸承休打顫著點頭,竟說不出一字半句。
他仍不忘怒瞪梁紅豆一眼,隨即望向花牡丹。
「你們沒事吧?」
他竟然連句關心話都沒有,反而先跑去跟另外一個女人噓寒問暖,梁紅豆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終于流下來,她倔強的昂起臉,推開花牡丹,一拐一拐的走出去。
看見梁紅豆走了,花牡丹連忙起身推馮即安。「你還愣在這兒干嘛?」
眼見她差點斃命,馮即安心情惡劣無比;氣咻咻把頭一擺。
「她還走得出去,一時半刻死不了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嘔她。」見他說出這種話,花牡丹也惱了,臉色一沉,只差點沒撩裙擺,抬腳去踹馮即安。
「人家一個好好姑娘,為了你,連這種地方都來了,你就不能成熟些嗎?」
馮即安懊惱的喟嘆一聲,跟著奔出門,一翻身,人已擋住梁紅豆的去路。
「我還沒問你話,你倒心虛先溜了。」出乎意外,他的聲音竟打著顫。
「我……我哪有溜。」她恨恨的把淚拭掉。「我光明正大的從你面前走過,算什麼溜。」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誰讓你來這種地方的?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江湖有名的狠角兒?」
他越說越大聲,脾氣越來越不能控制,但梁紅豆垂著頭,揉著手腕卻始終不吭一句。
直到馮即安又大吼一聲,梁紅豆抬頭,眼淚嘩啦嘩啦的往下掉,語帶哽咽的罵回去︰「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沒來這兒,你的花姑娘就死翹翹了!你凶什麼!」
「我凶?我有你凶嗎?一個姑娘家跑來這種地方!要是我遲了一步,你的小命就不保!」
她渾身無一處不痛,偏偏這混蛋又喋喋不休個沒完。「那就扯平!我救你的花牡丹,你救我梁紅豆,一命抵一命,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