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讓他如此難過的主因;他們之間赤果果地相貼著,他的變化,曲珞江一清二楚。
她立刻推他起身,又好氣又好笑地對他皺皺鼻子。「人家哪有!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問題,怪我誘惑你!說這話也不害臊!」
狄無謙呵呵一笑,撐起手肘,握住她的一片垂發,而後托著下顎,目光深情愛戀地瞅她。
「你……你不覺得,你這樣瞧我,才是誘惑我的那個人。」這種目光令她心跳加速。曲珞江佯怒地戳戳他的胸口,紅著臉抱怨。
那呵呵的笑聲忽然轉變成大笑,狄無謙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要不是顧及到她一半的嬌軀還在他身下,狄無謙會笑到撐不住自己。
「不要這樣啦!就算誘惑你又怎麼樣?誰說我不可以?」她紅著臉,掄起拳頭輕捶著他。
那忸怩不依的樣子映入狄無謙眼里,令他的笑聲更放肆。咧開嘴的同時,他摟住她的腰,將她拖回。
「既然這樣,我怎麼好辜負娘子的期望?」握著她的拳頭,狄無謙褪下平日不苟言笑的面具。
「第一次見你這樣開心!」
「我也是第一回,看你笑得這麼真實!」
曲珞江忽然微笑起來。
不知何時,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已經左右了他的心情,任何細微的小動作和小情緒,他都舍不得錯過、舍不得放開。
他確信,他是愛上這個女孩了。
「這回你又笑什麼?」自身後緊緊環住她。這種愛人的心情是如此強烈,強烈到他願意交出所有一切,只為博她動人一笑。
曲珞江毫不羞怯地貼近他胸前,抓起狄無謙的手臂,再把自己雪白的臂膀平行地擱在他的手臂旁。
「你是這麼強壯黝黑,而我,是這麼蒼白瘦小……」她恬靜地訴說,卻被他打斷。
「是白皙嬌小。」他溫和地截下,的確,她跟他之間的對比是強烈的,但這小小的身子里,卻有他所願意給予的一切。
把下顎擱在她窄小的肩上,他交握著她的另只手,恍惚地微笑著。
「我的手,根本握不住你的手臂。如果你現在想捏碎我,一定易如反掌。」她縴縴柔美依次模索而上,抿嘴一笑。
「是嗎?」躲開那心蕩神馳的觸模,他扣住曲珞江的手,擱在她滑膩柔軟的小骯上。
她說錯了,也許他的手掌可以輕易捏碎她,但她卻不知道,她的愛亦可以輕易研磨他。
刻意忽視自小骯深處傳來的那股騷動,曲珞江笑容加大;望著被他緊握的手,真的很有意思。他們不止在膚色間有差別,連小大都對比得強烈。
「無謙,這樣很不公平的,是不是?」她輕柔地問道。
「誰說的?」他執起她的手,貼在唇邊輕柔地印下一吻。
「我捉得住你,那就夠了。」
「可……如果你不願意捉住我呢?」
「那你會怎麼辦?」他身子一定,扳住她的臉,認真地望著她。
曲珞江沉默了兩分鐘,然後,定定地凝著他,清亮的瞳孔里又有了她特有的犀利和堅定。
「我會確定,你是不是真心不想要我。如果我確定,那麼,我會離開,我會走得遠遠的,永遠永遠都不再見你的面。」
這些話在空氣中的著力輕雖輕,卻是如此斬釘截鐵地說穿了她的心;或者,這是他愛上曲珞江最重要的原因。她是這樣俐落干脆,沒有一絲絲的妥協和軟化;狄無謙一慟,原來不確定的感覺都塵埃落定了,沒有一個女子像曲珞江,會讓他愛到從心底徹底發疼!
他不能讓她離開他,一想到那種結果,他就受不了。
「我不許你離開我!」他不敢再想像,只是忽然擁緊了她。低吼出聲的語氣蠻橫地命令著,顯然他有些急躁,力量失了控制,身體大力壓迫的力量,令曲珞江疼得輕喊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珞江,你很疼嗎?」他急忙松開手,改而環住她的腰身,就怕她說的,會永遠地走開。
她搖搖頭,極為溫柔地凝瞅著他。
「為什麼這麼激動?」她問。
「我不想你走,珞江,我不要你走!」他像個孩子般,無理取鬧起來。
「我不會走!除非,你要我走;除非,你不願意再抓住我。」她拉下他的頭,深情地吻開那微皺的劍眉。
這一刻,忘了七采石、忘了她千里迢迢來到這兒的任務、忘了要拿下曲家的堅決,更別提她自小就被定下的長路。
狄無謙順勢而下,封住她的唇。
他想她永遠也不會懂他對她的心情,他從沒有這樣患得患失地愛過人。她的愛憎是如此分明,個性是如此傲然,狄無謙溫熱的大手慣性地覆住她的胸,感覺她的輕輕悸動,他的疼愛更深更切。
他不會放她離開的,這一生,他都要緊隨著她。雖然不知道她有著什麼樣的過去,才會看待人世間如此冷漠傲然,但他發誓,從現在起,他只要她快樂。
「衣服穿好,帶你瞧樣東西!」
「什麼?」
「跟我來就是了。」
第六章
將青磁茶蓋沿著杯緣輕輕磨了磨,玉如霞輕輕啜了一口,細聲問著穎兒︰「謙哥這兩天的行程,不是該到河朔牧場開會?」
「呃……」穎兒有些吞吐,不大敢抬頭看她。
「怎麼啦?」
「堡主……根本沒有去河朔牧場。」
玉如霞的眼神瞬時黯下。
「小南怎麼說?」
「三天前,堡主只帶著一名隨侍的丫頭,入夜時悄悄離開了川風苑。」
她僵硬地轉過頭,捏著手絹兒的手指揪緊得發白。
「有沒有說……去哪里?」
「堡主沒有交代小南。」小南口中隨侍的丫頭,不說主僕倆也心知肚明。一段對話說到這里,穎兒看看主子哀愁的神色,口氣更加怨懟。
玉如霞十指扭絞得更蒼白,像她褪盡血色的臉頰。珞江!她在心里喃喃念著這個名字。
為了那個女孩……牧場里有這麼多的事,謙哥卻放下了一切,帶著那個女孩跑得不見人影,獨獨就是為了那個女孩!
珞江!她哀哀地在心里念著。如今還有什麼理由不相信這一切?謙哥待她向來溫溫和和的,從不曾像那一天如此猙獰。玉如霞閉上眼,失去一切的恐懼感再度攫住她的心髒。
「小姐,穎兒去問問房總管,或者楊大叔,也許他們都知道……」穎兒想勸慰什麼,卻無端地哽咽。
玉如霞咬著唇,抬起頭,灰慘的臉上勉強提起笑容。「也許謙哥只是想放松一下,這事……就當……就當咱們什麼也不知道。」
「小姐……」
「沒你的事,下去吧!」
走到門口的穎兒平不下這口氣,又繞了回來。
「小姐,好不好再找姜夫人商量去,也許,她能替您拿個主意!」
她心亂如麻地看著穎兒,囁嚅半晌︰「這麼做……可以嗎?萬一讓謙哥知道了……」
「小姐,事到如今,你還顧忌什麼?」一心想幫主子的穎兒,有些惱怒地喊起來︰「再不采取行動,難道要讓珞江爬到咱們頭上?那個死丫頭,連姜夫人都沒放在眼底!如果再不合計合計,就等著被趕出狄家吧!」
「我……你確定這樣好嗎?」她掉下淚來,握住穎兒的手。
「走吧!」她半拉半扶著玉如霞。「姜夫人會有辦法的。」
他們倆模黑趕著一輛馬車,走了約莫幾里路,才到松林子入口;回頭看過來時路,全是一望無際的曠野,松林里頭一片漆黑。
「你要讓我看什麼?」她問,見月兒鑽進雲叢去,隨手拿起馬車手邊的燈籠。
狄無謙伸手取餅她的燈籠,接著捻熄里頭的燭火,兩人瞬息跌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