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妹——’柴文逸不死心,這次不等侯浣浣點頭允許,他主動推開門沖了進來。下一秒,他卻說不出任何一個字,因為狄無塵捏住他的衣襟,將人抓在空中,侯浣浣望著柴文逸又咳又叫,呼吸困難,一雙肥腿懸在空中左搖右晃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
‘咱們打個商量,你如果不再對我的未婚妻亂喊,我可以考慮不割掉你的舌頭。’
‘黎——’柴文逸無聲地對著空氣大喘,一陣猛點頭,狄無塵再度把他丟出去。
看到柴文逸的窘狀,侯浣浣差點就要咧開嘴,可是視線一轉向狄無塵,她立刻死要面子地撅住嘴。
‘他叫我黎妹妹有什麼不對,你干嘛這麼跋扈?還有,你少亂說話,我還沒認定你是我相公!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雖然眉頭還皺著,但她的火氣已經消了一些。
狄無塵惱怒地嘆口氣,拜托!不知道剛才是誰在厚臉皮地質問他的嫌棄!才一變臉,話轉得比他還快。
‘皇上賜婚下來,如今你已經是我的未過門妻子了,別的男人都不許隨便亂喊!’
真是令人難以忍受,一定得做些什麼來治治他的霸道專制不可!侯浣浣想,然後使盡力氣抱住那個花瓶。
‘我偏不要——’說完,她將懷里的花瓶朝他丟過去。
***
打從竊案發生之後,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九王爺,他一直想不通的謎底終于揭曉,賀家的劫案是有預謀的,而清黎就是‘公然’臥底的女飛賊!
偏偏這‘公然’臥底,還是他本人又逼又哄出來的。
他沒有問她,白痴才會做這種事,朱清黎何等精明,那幫賊子又算得好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劫的是個天怒人怨的賀家,不少老百姓還因此叫好,面對這事實,王爺再怎麼生氣,也得緘口不語。
不過他總有法子對付朱清黎的,見鬼!她還是他的女兒呢!做老子的要是敗給小丫頭,那他的王爺也別干了!
所以賀家劫案發生的當晚,朱清黎就被‘勒令’,在完婚之前,得乖乖待在黎軒小築里,不得自由行動;而且,狄無塵還得隨侍一旁——這一著棋夠把她制死了!
而狄無塵呢?對賀家劫案這件事,他也曾一度起疑心,但是卻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而發生劫案後的第五天,他終于接到武天豪的消息,七采石追到手了。這件事讓狄無塵雀躍萬分,立刻讓馮即安按照著指示去取回石子。
在黎軒小築內,侯浣浣還是一個德性,她明知九王爺限制她行動的用心,卻不介意,反正能藉此一報當日被逼進王府之仇,未嘗不是件快事。
一切都在她意料中,賀家這一票,可不止有三百萬兩,只除了那道意外的聖旨,她咬牙切齒地想,不!她絕不嫁給狄無塵,斗不過那男人已經讓她夠丟臉的,沒理由還為他賠上一輩子;而且——
侯浣浣抱胸,氣呼呼地一陣亂走。而且,他居然還敢意指她賺夠本了,沒得好怨。
‘可恨的家伙,混蛋!’她張口罵出來,吼聲打斷了午後的寧靜。
一只鴿子忽然自空中轉個圈兒,親熱地停在她肩上,侯浣浣隨手摟住了彩彩。
她走出房,想出門去見陳小韜,末料張總管早接獲王爺的命令,領著一堆下人左推右擠地堵在門口。
侯浣浣瞪著那些人。‘干嘛?’她凶巴巴地問。
‘王爺……王爺有交代——’張總管干笑了兩聲。
她深吸了一口氣,也罷,不能做得太過火,王爺沒把劫案交給狄無塵主理,並不代表他完全不在意賀家的事,唔!不能太不識趣,還是別公然違背王爺的話好。
但是有這些黏人的家伙在,她根本沒機會跟陳小韜當面道別,想著想著,侯浣浣忽然回房把桌上的琴夾在腋下,走了出來。
就算見不了面也得祝福他!要不然,她和陳小韜的交情是白搭了!
‘郡主,奴才幫您!’一名下人彎著腰,急著想替她抱琴,被她眼神掃開。
也不管下人驚愕的目光,她逕自走出房門,繞過長廊,拖著長長的裙擺踏上園中水榭台。
張總管等想立刻跟進,這次她動作很快,馬上轉身,肅起一張臉瞪回去。
‘你們誰要是再跟上來,我就讓他吃下完兜著走!’
‘郡……主……京……京城里賀家……家才發生事情,奴才是擔心你又……’
張總管結結巴巴。
她翻個白眼,幾乎要把懷中的琴朝那群人丟去,想想他們又沒有狄無塵那種左躲右閃的好本事,這萬一要丟出人命,那可就麻煩了。
‘你們認為壞人敢明目張膽地在這里劫人?’
眾人尷尬相望,而後,一致搖頭。
‘那還有疑問嗎?’她眯著眼,嫵媚地笑了。
底下有半數男僕被她的笑勾去一半魂魄,有幾個對著她傻笑又搖頭。
‘那還不走!’她變了臉,吼起來。一伙人立刻散得干淨。
‘這麼凶?’一個聲音悶悶地在花園一角傳出。
想也不用想,如果說她是專門為克王府里的人而來,那狄無塵就是為克她而生。
‘走開!’她大叫一聲。
她沒有時間了,再跟他羅嗉下去,萬一小韜進來找人就完了。狄無塵這人的性格雖然有些不羈,但只要一正經起來,就跟曉恩那口子蕭松吟一樣,頑固又迂腐。
他是個矛盾綜合體,一半像小韜、一半像松吟,雖然很難界定這種人,但她心里明白——無論如何開明,狄無塵背後的官家思想是不容公然違逆的。
眼前是個她較量過的聰明人,他沒把賀家的事跟她想在一起,這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我已經受命要保護你了,王命難違!’听到她的尖叫,狄無塵比她更不耐煩。
‘愛跟就跟吧!隨便你,我認了。’
說完,她像男人一般,盤腿坐上了石椅,抬指一撥,叮叮當當的弦聲和著她悠揚婉轉的聲音唱起來︰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燦者;子兮子兮,如此燦者何?
一首詩經唐風的‘綢繆’,她把祝賀新人的歡喜詼諧唱得淋灕盡致,狄無塵不禁听得呆了,這個凶悍的朱清黎又嚇了他一跳,她的歌喉挺好的嘛!
當然啦!人家還曾經榮獲揚州最高身價的名妓嘛!狄無塵酸溜溜地想。
看來,這趟丫頭是真的不跟他們走了。一直倚在牆邊的陳小韜把園內傳來的‘綢繆’听完,想到他和霽蓮即將在卜家牧場完婚,一抹笑容浮在眼底。
‘二當家的,浣丫頭還沒出來?’一名化身為黎軒小築長工的男人從容移至陳小韜身邊。
他咳了咳,忍不住模模鼻子,笑道︰‘她不走了!通知弟兄備馬,午後陸續出城。’
‘難道她真要嫁給那撈什子的鬼將軍?’那漢子低低咒了一聲。
陳小韜沒有忽略手下失望的表情。看來,丫頭的魅力還真不是蓋的,離開他們都半年了,傾慕她的人還是忠心不二,他在心中嘆笑。
不過,這樣一來,他可慘了!唉!回頭光為這事要攔下義父和侯老爹那堆人,他不知得費多少唇舌、氣力才行!
園子里,待在侯浣浣身旁的狄無塵還是不了解。一個沒過門的姑娘家,不唱些詩呀詞的,唱這種……難道連她唱的歌也與眾不同?呃!他注視她自得其樂地彈唱著,忽有荒謬的想法闖進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