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他?不用了!’提起這事,她便一肚子火。‘老實說,我根本不感激他為我發誓賭咒的事,白痴才會對嚴正的話認真。’一想到嚴正摑在臉上的巴掌,她更惱怒。‘他要是先殺了那混蛋,而不是等著由王法來辦,今天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結果你看看!到了刑場還被擺一道。我為他被嚴正打的時候沒人瞧見,他替我挨了一刀,全部人都認為我該為這事負責,真沒道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沒瞧見九王爺的表情早從不悅轉成興味。
真的很有意思,因為打從清黎被他想盡法子逼進王府,就沒見她的神色這樣鮮活過。
‘你被打?傷在哪兒?給娘看看。’蘭嵐急忙走到地身旁。‘怎麼我問你,你都沒說,現在還痛嗎?’蘭嵐問,伸手要去握她的手。
侯浣浣退了一步,避開了母親的手。‘早就沒事了!’她說著,小心地不讓蘭嵐踫到她。
對侯浣浣而言,離開王府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女人。這樣的朝夕相對,她可以強烈感受到蘭嵐的那分愛意,但她的世界里,多年前便容不下這種心情,蘭嵐愈是待她好,她愈有壓力。
蘭嵐呆了一下,垂下手,吶吶地問︰‘是嗎?’
一旁的王爺沒注意愛妾黯然的神色,他完全被她說的話給引走了心思。
‘但你的被抓,是他帶你回來的,這卻是不爭的事實。’他微笑注意到她神色很不服氣。
‘你要有興趣就去問他好了,提到死人,讓我惡心。’她厭惡地走了。
***
這日,一張請柬,把狄無塵和馮即安請到九王府。
應王爺之邀,狄無塵的心卻很復雜,而馮即安還是張著嘴,沒事便對著他傻笑個不停,那笑容在狄無塵看來,有些詭異,更有些幸災樂禍。
‘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笑個沒完?’最後,他忍不住,怒視馮即安。
馮即安回了一聲口啃,還是張著一口白牙直笑。
狄無塵被打敗了,他轉身不再搭理他,心思卻飛到了一個女孩的身上——她的笑、她的嗔,還有她的凶悍和驕傲……
對感覺,他很敏銳;對感情,他卻不聰明。朱清黎的言行在他的腦海里蕩出了某些謎樣的訊息,糟糕的是,他卻束手無策于這種訊息。
一進府邸,蘭嵐迎了出來,那酷似某位女子的容顏,令狄無塵的心底那些無解的情緒更擴大起來。
‘狄大人,那些日子為小女如此費心,真是謝謝你了。’蘭嵐說完,有些赧色,紅著臉對狄無塵盈盈一拜,倒讓狄無塵有些不好意思。
‘不敢!無塵已無官職在身,夫人千萬別這麼說!’他禮貌地笑笑。‘郡主近日可好?’就在同時,狄無塵沒有辦法忽略,蘭嵐眼神中忽然顯現的憂傷。這股傷心為誰?是朱清黎造成的?
驀然,他想起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吼的那些話,狄無塵隱隱覺得不對勁,是不是他還有什麼事沒弄清楚?
‘很好,她很好,王爺早在園里備妥酒菜,請狄大……不,狄公子移駕。’
蘭嵐眨去了不該在外人面前落下的淚,溫柔地對狄無塵一笑。
‘不敢!’他拱拱手,若有所思地跟蘭嵐離開。
***
兩天後,侯浣浣風風光光搬進了黎軒小築,搬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興土木,在園內做了一座漂亮的山水池塘。
因為不是什麼大事,九王爺也沒過問。
‘狄公子。’小雁正忙著泡茶,一看到自門前走進的那名魁梧男子,驚喜地喚了一聲。
‘郡主在嗎?’狄無塵微笑。
‘在在在,郡主跟風水師傅在談事情,我去請她出來。’在小雁眼里,狄無塵不似外人所見的那般威武嚇人;單就他把主子救回這件事,小雁是瞧他愈瞧愈親切。
談事?狄無塵將視線轉向門外,幾個工人正冒雨搬動著幾塊巨大的岩石。
‘不是早都弄好了?’狄無塵掩不住好奇。
‘郡主希望能多看些假山。’小雁解釋。
‘這等瑣事,不是該由張總管來談嗎?’
‘狄公子,您是曉得郡主的個性的,她堅持要自己來。’小雁苦笑,領他進房去了。
狄無塵沒說話,心里卻不太樂意。一個姑娘家,怎麼好面對個陌生男人商量事情呢?但轉而一想,唉!他所認識的朱清黎就是那個樣,事事比男人還爭強。
‘郡主,狄公子來了。’小雁揚聲,將茶奉上。
侯浣浣身子僵了一下,在她對面的男子同時轉向進來的狄無塵。
‘郡主,就這樣說奸了,方位上沒什麼大問題。’他對侯浣浣說完,便起身告辭。
‘勞您費心,小雁,送陳師傅出去。’侯浣浣也起身,微微一笑。
這位風水師傅離開時跟狄無塵照了一面,這位塊頭和他一般高,看來比他還清瘦些的男人,那冷淡中帶點審視的眼神讓狄無塵起了疑心。
這種直覺是源自多年的辦案經驗,無關于他對朱清黎的感覺。
侯浣浣見他那樣,有些心驚膽跳,怕被瞧出倪端的惶恐蓋過了再見面的歡喜。
這些日子她很忙,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反正她忘了有多久的時間沒看到狄無塵了,念與不念之間,偏偏她總是倔強地選擇不想他,仿佛對她來說,他是筆糊涂帳,如果仔細核對,會愈算愈不清的。
而今天,他終于來了,她的心也開始不安。
狄無塵的注意力仍集中在那位年輕、俊朗的風水師傅上。
‘那是誰?’
‘一事「無成」,要問我話就看著我講,拿背對著人最沒禮貌。’侯浣浣垮下臉,被他的問題惹火了。
他轉過臉。‘王爺要我來看看你。’
‘他「要」你來,不是你自己「想」來?’她挑他語病。
‘這有差嗎?’
‘當然有。’她不高興地頂回去︰‘如果你想來,那麼你就是把我當朋友,如果是王爺要你來,那你還是省了這一趟,少來!’
狄無塵居然沒生氣,反而望著她含嗔的美顏,輕輕笑了,一口白牙在胡子堆里燦爛地亮著。
侯浣浣的心律開始不整了。
‘你找碴嗎?’看著她漲紅的臉,狄無塵溫和得嚇人。
侯浣浣叉著腰不說話,只是猛瞪他。
‘我想也是。’他點點頭。‘如果當你是朋友,可以喚你一聲「小浣」嗎?’
沒理由的,那兩個字听在她耳朵里特別溫柔,考慮了半晌,她似乎在研究他的動機。‘當然可以。’
‘如果當我是朋友,可否請你告訴我,這次大興土木,是不是你荒唐計劃的一部分?’
‘不是!’還好袖子夠長,她雙掌的顫抖,差點就被看穿。
‘那這位陳師傅又是誰?’
‘你的心一定很狹隘,狄無塵。’侯浣浣冷下臉。她確定了,這男人一點兒都沒有為她而來的意思,他只是個渾人,只是個處處想打敗她,好贏得勝利的臭男人。
‘此話怎講?’
可恨!他居然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侯浣浣開始忿恨自己無聊的心。
‘老是在猜忌別人怎麼想,心會不窄嗎?’她站起身。‘黎軒小築是我的,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要你管!我現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有問題。’說完,她把杯子砸向他。
隨手接下那杯盛滿水的茶杯擱上桌面,他盯著她,心想這是否是個轉移注意力的伎倆。‘他是誰?’
‘人!男人!一個好看、強壯、不錯的男人!’她吼起來。‘你滿意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