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如此,浣浣也喜歡男人捧她,但她可不隨便。她和主人曉恩分屬兩種不同的性格和美麗,眾漢子均擁護愛戴,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
曉恩正值破瓜年齡,打從小在寨子里長大,老爹是寨子的頭頭兒,個性上自然就有幾分男孩的豪氣;再加上跟在侯師爺身邊讀書認字,那小腦袋瓜兒更是益發聰明伶俐起來。山寨里的男女老少,任誰見了曉恩都是百般相讓,疼愛多過仰慕,人人均當她是能傾心相談的好妹子。
「沒有了啦!」浣浣白眼一翻,聲音卻因為心虛而打了對折。
「侯——浣——浣!」曉恩拉長聲音,瞪著丫環左右亂飛的眼珠子,笑罵著把手掌合攏。「少跟我來這套!你剛收了多少錢以為我不知道嗎?不給是嗎?好啊!不給就算了,我找侯老頭要去。」
這個主子可把她這丫環的脾胃模得一清二楚!浣浣咬牙切齒地想著。一提起她生平最怕的老爹,不由得垮下了肩膀。
「給不給嘛?羅嗦個半天!」曉恩打鐵趁熱,讓向來鬼靈精的丫環無法可想。
「算我怕了你!」浣浣嘔得猛磨牙,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袖子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兩,這還是她偷偷攢了半年才有的成績,連同方才的意外之財,浣浣越想越惱,把銀子大力地扔向主人。
接下那沉沉的皮袋,曉恩揚起可愛無邪的笑容。「謝啦!浣浣,改天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在小韜哥面前替你美言幾句,也許哪天你會成為卜家的‘押寨夫人’也說不定哦!」
「去你的!我才不做土匪婆子呢!」浣浣嘟著嘴罵完,眼角掃到主子收拾好的包袱,她的瞌睡蟲立時全嚇光了。這會兒她確定主子是認真的,不同于以往的氣話,浣浣兩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心頭一急,連說話也有點結巴了︰「不……不會吧?小姐,別跟浣浣開……開這種玩笑,你不是說說而已嗎?犯不著為了婚姻這種小事離開卜家嘛……大當家的可是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路上要是有什麼閃失,浣浣這條賤命可抵不過大當家一吼。」說罷,她急急地要替主子拉開包袱,但是曉恩動作比她快了一步。
「別動!我收拾了好久耶!你要怕的話,就跟我走吧?」曉恩笑嘻嘻地說,露出了一排口齒,特別燦爛動人。「悶在山上十六年,老看書堆里說著外頭多好多棒!有時想想實在氣悶,這回說什麼我也要出去走走才行!」
「開什麼……玩笑?卜山上有吃有喝的,我才不要跟你下山去受罪呢!」浣浣鼻子孔一哼,搖頭輕蔑地說。「唉——小姐,二當家的有什麼不好?他強壯結實,人也長得挺俊朗的,對兄弟夠義氣,對你又好,這種人沒什麼可以挑了啦!」
「小扮的確為人不錯,可是我們從來沒想過要做夫妻。」曉恩兩手一攤。「還不都是阿爹,沒事湊什麼興?搞得咱們兄妹倆見面都覺得尷尬!」
浣浣噘起嘴,想到陳小韜的模樣,他是卜山第二把交椅人物,也是卜老虎自十年前就一直帶在身邊的義子。山寨里很少見到他的身影,多半時候,他都一個人靜靜住在山寨後邊湖上的小船航,除了有要事相商,一年到頭少有人能見到他的蹤跡。除了她和曉恩,還有卜老虎之外,這寨子沒幾個人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麼;因為在眾兄弟面前,小韜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倒是在她主僕倆面前,他還算和氣,從沒擺過什麼撲克臉。
寨里許多未出閣的姑娘其實心里挺中意他的;不過,可沒人敢上前去表明心跡。浣浣雖喜歡小韜,可是心里頭卻很清楚,小韜這樣的男人並不是她要的,她愛文人雅士的那份氣質,而小韜從頭到腳,卻找不出一種叫溫柔的東西,所以她和小韜之間,一直維持很好的默契,並未迸出愛情火花。卜家的漢子並不清楚這種關系,在他們心里,只要小韜對浣浣沒興趣,就夠他們謝天謝地的啦!
她一邊想,一邊不忘瞪曉恩,嘆自己實在倒楣。
曉恩看看丫環那雙一見男人就水汪汪的桃花眼,此際正發出怨氣,她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不走是吧?那就等著被我爹切成八段下酒吧!我走了!」
「喂!小姐,你有良心一點兒好不好?就這麼一走了之,天理何在?」浣浣簡直氣炸了,她的怒氣無處發泄,只好恨恨地把凳子踢出窗外。所幸窗戶是大開的,那張凳子飛到廊上,把排列整齊的竹欄桿撞歪一片。
見丫環真個兒跳腳了,曉恩微笑著貼近她,改用懷柔策略。
「別這樣嘛,浣浣。我听易叔叔說,皇帝老子最近在城里辦了間新學堂,里頭的公子哥兒們生得又俊又俏!你隨便揀上一個,都賽過這山里的大哥、小扮們千萬倍!」
浣浣原本皺緊的眉頭放寬了,她狐疑地看了主子一眼,不太相信地問︰「真的?」
「騙人的是王八!這是易叔叔說的,他在卜家這麼些年,從沒對我扯過謊。」看曉恩賭咒似地,」丫環有些心動了。曉恩藏住得意的笑容,忙補了一句︰「浣浣,你也知道易叔的。」
「這還用得著你說。」浣浣瞪了曉恩一眼,酸溜溜地說道︰「可是小姐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易叔的相貌,這山里的男人,比起他那張風干了的釋迦粗皮臉,哪個不算俊?」
「你到底走不走?」曉恩不耐煩了,跺跺腳,很大力地打開門。「我不管你了啦!」
「等等!」浣浣拉住她的袖子,咬著唇。從五年前進了卜山,她就沒踏出山寨一步,說實在的,她也門得慌,雖然這里衣食無缺,但老是那幾張愛慕的臉,她也看膩了,想了好半晌,她才出聲。「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
「你說學堂的男人生得都不差?」浣浣認真地問。
曉恩噗哧地笑了出來。「當然嘍!所以我才要去見識見識。听說他們不只生得英俊,對女人也挺溫柔的,還會念些詩詞給老婆听咧!念啊念的,就念到人心坎兒上去了。」說完,她兩眼瞅著浣浣,手指戳戳她的胸口,曖昧地比劃了下。
浣浣有些歡喜,嘴上卻不好說什麼,看主子扭頭就要走,這才不情願地拉回她,說道︰「去把這身衣服換掉!」
「什麼意思?」曉恩納悶。
浣浣嘆氣︰「我的小姐呀!你穿這一身,還沒出莊子就會被人給逮回來了,在這兒待著,我去張羅、張羅!」
★★★
「你說什麼?」卜老虎突地一吼,被他抓住衣襟的小嘍羅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上下兩排牙齒如擊鼓似地抖起來,連說了一半的話也忘了。
「再說一遍,恩恩跑哪兒去了?」卜老虎甩開那個早已面無人色的家伙,看著他仰躺在地板上,抓著發疼的喉嚨不斷地喘氣。
「小……小的不……知道,傍……傍晚侯師爺差……小……小的送飯去的時候,恩恩……和浣丫頭就……不見蹤影。」
「你——」卜老虎對著空氣憤怒地把拳頭揮得虎虎生風。身為卜家寨主,他絕對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緒處理事情;可是曉恩這次真的把他逼瘋了!都怪這山里頭上上下下的人,把那丫頭寵上了天;當然,還包括他自己。
「下去吧!」他無奈地揮手,滿月復怨氣無處發泄,轉頭瞪著侯師爺。「酸老頭,怎麼你一點兒都不緊張?浣丫頭不見了,你不擔心嗎?」
侯師爺將花生米朝空中一拋,還沒落下時,就被他舌頭給接了去。磨嚼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說︰「大當家的,你煩也沒有用,恩恩肯定是拉著浣浣跑下山去見見世面了。我早知道山上關她倆不住的,尤其是浣浣,成天就發騷,老夢想要嫁個風流公子,叫她吃吃苦頭也好,你要真不放心,就差二當家去找她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