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吟霏心意已定,今天要為民除害。
杜天衡無辜地眨眨眼,半真半假地威脅道︰「莫小姐,你不拿身分證出來,我要告你妨礙公務。」
妨礙公務?他想唬誰啊?
莫吟霏冷笑不絕。「警察違法執行公權力,人民不負有忍受的義務。你的法學素養有待加強。」
杜天衡皮皮地又吹了聲口哨。小野貓似乎真有兩把刷子,氣勢愈來愈嚇人了,他好害怕啊!
才怪!他覺得好有挑戰性。
理智告訴他,夾著尾巴快逃──去找不會跟他較量法學素養的車主開單,沒事不拿虎頭蜂窩安在自己的脖子上,自討苦吃。
念頭是這麼轉沒錯,但雙腳生根釘在地上,無法撼動半分。
愈難摘的花朵,愈令他心癢難搔,非要摘來聞一聞不可。
而且,小美人總給他一股奇異的熟悉感,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想得起來兩人曾經有的過去……
總而言之,他是惹定她了!
「真的不給我身分證?」魔魅的聲音有恃無恐。「沒關系,我回去再從資料庫調出車主資料也一樣。」
「你亂開罰單,法院可以撤銷違法行政處分。」
杜天衡很快就回嘴道︰「那也要法官才能撤銷啊!」
莫吟霏下巴微揚,口氣里找不到一絲絲開玩笑的意思。
「說不定我就是法官呢!」
杜天衡輕佻的眼光朝她上下打量,看得莫吟霏怒火高張,差點情緒失控一巴掌甩過去。
「丑女人才會念法律,你對自己太沒自信了。」
莫吟霏一時怔住了,他這是在贊美她嗎?
杜天衡將罰單遞給莫吟霏,笑容比陽光更加燦爛耀眼。
「你拿這張單子去拖吊場就可以領回車子,見面三分情,我有對你比較優待,只用最低額度處罰。」
新仇舊恨兜上心頭,先是誣賴她買寫真集,接著又不分青紅皂白亂開罰單,今天不好好教訓他,往後不知會有多少人栽在他手里。
莫吟霏深吸口氣,按捺住一觸即發的怒火,從皮包里拿出身分證,遞給滿臉得意的杜天衡。
「你不是叫我給你身分證嗎?拿去。」
痹,這樣才對。「莫吟霏?很好听的名字。」
杜天衡聲音如吟如嘆,輕聲念出跟他原本猜測的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名字。人家的名字這麼美,他之前想歪了。
包好看的在背面,莫吟霏唇微勾,逸出一聲冷笑。
「我建議你翻到背面瞧瞧。」
杜天衡好奇地挑高眉毛,不太明白她為何做此建言。
身分證背面除了記載戶籍地址,另外還記載父母和配偶的名字,小野貓是想告訴他,她還待字閨中、叫他放馬來追嗎?
呵呵!何必那麼費事呢?直接給他手機號碼不就成啦?
杜天衡天馬行空亂想一通,翻到身分證背面一瞧,這一瞧只驚得魂飛天外,當場呆成石像。
職業欄上居然注記法官兩個字!
見面以來一直屈居劣勢的莫吟霏嘗到扳回一城的喜悅,下巴抬高到四十五度,教訓道︰「杜警員,你的態度有問題。」
「是是是,法官說的是。」馬上換成謙卑的口氣。
莫吟霏對他前踞後恭、遇弱則伸、遇強則縮、貪生怕死又吊兒郎當的小人嘴臉感到極度不齒。
「你還要拖我的車嗎?」
杜天衡重重擊打自己的腦袋。「我沒看清楚,誤以為法官把車子停在紅線區,既然誤會已經解釋清楚……」
莫吟霏冷然截斷他避重就輕的說法。「沒有誤會,根本是你惡搞!不論違規情節輕重一律開單處罰,這種做法教人民怎麼服氣?」
「是是是,法官教訓的是。」
杜天衡直挺挺立正听訓,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很多人長眼楮以來,從來沒看過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子漢,而且還是警察哦──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嬌小玲瓏、還不到他肩膀高的女子罵得狗血淋頭,低著頭連一句話都不敢辯駁。
好奇的行人紛紛聚攏,莫吟霏繼續罵道︰
「你這種做法,根本不是為了維持交通秩序,而是為了達成業績而開罰單!景氣很差,你知不知道很多民眾連給孩子注冊的錢都沒有了,根本繳不起罰單?你還這樣亂搞!太過份了。」
「是是是,法官教訓的是。」
民眾大聲附和道︰「就是說咩!他們警察最惡質了。我的車子明明停在車庫沒開出去,他卻說我闖紅燈,一張罰單三千六百塊,夠我家買一星期的菜了!政府跟土匪看齊,呸!」
莫吟霏見民怨沸騰,不重重處罰惡警察,難消人民怒火。
「你就在這里罰站半小時。如果敢少站一分鐘,我就把這件事呈報你的長官;站足三十分鐘,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
圍觀民眾紛紛叫好,大聲鼓掌感謝青天法官為民伸冤,主持公道,對警察施以重懲,以儆效尤。
拖吊車司機得知車主身份後,不待杜天衡吩咐,連忙將朋馳轎車卸下,莫吟霏悻悻而去。
杜天衡雙眼直直盯住鞋尖,耳朵自動關門,渾不理會民眾一句比一句更難听的辱罵訕笑。
別的他不會,裝聾做啞他很行。
「老三,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攤在床上的杜天衡皺眉。他有話要說,他就一定得听嗎?
「我知道你在里面,快開門!」
杜天衡翻身趴在床上,用枕頭蒙住耳朵。
「你再不開門……」
一句話還來不及說完,門已經被粗暴地打開。
震耳欲聾的搖賓樂劈向杜天律,毫無防備的他險險被震得倒彈三尺,趕緊抓住門把才不至于跌成狗吃屎。
「把音響關掉。」這麼吵怎麼講話?
杜天衡萬分不情願地拿遙控器將音響關閉。
杜天律耳中嗡嗡作響,短短一分鐘內,他的听覺神經已經嚴重受損。
看大哥一臉便秘相,不用問也知道沒好事。杜天衡更氣悶了。
杜天律很少有機會進來弟弟的房間,今天剛好趁這個機會一探究竟,看他的問題弟弟有沒有在房間偷偷制造化學毒氣或是改造手槍。
房間內的陳設極簡,除了必備的床鋪矮櫃以外,只有多得令人咋舌的唱碟和杜天律眼熟的東西──超高檔音響設備。
「爺爺在世的時候,最愛听莫札特的費加洛婚禮。」小弟卻拿來听搖賓樂,爺爺天上有知,大概會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杜天衡躺回床上,懶洋洋道︰「爺爺在遣囑上指明這套音響要送我,既然是我的,我要听什麼是我的事。」
杜天律被他的態度給激怒,口氣也變沖了。「你能不能很好心地告訴我,這種亂七八糟的音樂到底好听在哪里?」
杜天衡一臉夏蟲不可語冰的表情。「你覺得它亂七八糟,我覺得它妙不可言,我沒批評你的爵士女伶,你也別來罵我的狂街傳教士。」
杜天律指著牆壁上的畫報。「這種滿頭亂發的歌手到底有什麼吸引力,讓你甘願把所有的薪水孝敬買他們的唱碟?你喜歡他們哪一點?」
杜天衡冷淡地瞟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是真的!」杜天律咬牙道。
他希望了解弟弟的想法,即使是一點點也好。他們是親兄弟,卻比陌生人更不熟悉對方。
「他們嗑藥嗑過頭,你他媽的翹掉了!超屌的,帥呆了。」
杜天律濃眉雙皺,喝道︰「嘴巴放干淨點!」什麼叫你他媽的?
杜天衡大大嘆口氣。「基本上呢,你媽就是我媽,我不會罵你媽,也不會罵我自己的媽,你不必反應過度。」
杜天律被他顛三倒四的說法攪得一個頭十幾個大。
「你喜歡他們嗑藥過多暴斃?」分明是鬼扯!
正是!他們至少比虛偽的中產階級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