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明明在場,找到範宇誠後,大家都餓了,圍在一起吃飯,新郎新娘還和咱們敬酒,你都忘了嗎?」
蕭君嚴凝視著她,怔怔無語,沉默是他惟一的回答。
除非親眼所見,否則你絕對不相信一個人的目光之中,能承載這麼多的疼愛、這麼多的憐惜。
他不想惹她生氣,她生氣,他也不好受。
只是,由不得他啊!
「我沒忘,我知道他們結婚。」
「那你為什麼不出庭作證?你知不知道這樣對彧茹不公平?你是她的蕭大哥,她白叫你了。」
「我有我的苦衷。」
蕭君嚴訝異自己的聲音還能如此平靜,其實他很害怕,非常害怕,也許大妞再不理他了……一思及此,心湖翻起驚濤駭浪,再難平靜。
袁若凡不想哭,鼻尖卻已微微泛紅。
「不要逼我看不起你。」
這是她對愛情惟一的要求,他親口承諾會做到。
蕭君嚴早巳預知會有這樣的結果。
女俠不是白叫的,這種時候,正義感過度旺盛的她當然站在受害者那方,控訴已成幫凶的他。
「宇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害他坐牢。」
「那是他自找的!怎麼說得上是你害他呢?」
蕭君嚴試著說明自己的立場︰「我知道他有錯在先,但他已經不愛彧茹,勉強用婚姻將他們拴在一起,一點意義也沒有。」
「有沒有意義不是你說了算!」袁若凡大聲道︰「明明他們有結婚,明明那天你在場,你就應該出庭作證。」
他忘了她說過的話嗎?她看不起說謊的人,明知有其事卻不願意作證,這和作偽證並沒有不同,只更可惡。
再怎麼討論也沒有用,他們不可能達成共識。
兩方都沒有錯,各有堅持,誰都沒辦法教對方讓步。
注定,無解。
「一旦判刑確定,前科紀錄就跟著你一輩子,阿誠就是有罪的人,範伯父範伯母那麼重面子,他們承受不了的。」
袁若凡語氣咄咄逼人,立刻加以反駁,半步不讓。
「段伯父段伯母就不丟臉嗎?好好一個女兒被蹭蹋成那副德性已經夠淒慘了,居然結婚還不算數!人的嘴巴有多賤你不是不曉得,段家的女兒被白上了!這種話能听嗎?彧茹此後怎麼做人?她有什麼錯?」
「我知道這對彧茹不公平,不論我出庭不出庭,都會有人受傷,既然不能皆大歡喜,我只能選邊站。」
袁若凡心好冷,不只心冷,似乎全身血液都結成冰。
「他對你就這麼重要?」
重要到連做人的原則都可以舍棄?哥兒們的情感當真重如泰山?愛情的份量相形之下,顯得多麼渺小!
「彧茹對你不也很重要嗎?」
否則,又怎會為了這事和他大吵特吵?
「如果我說,」袁若凡發現自己在發抖,連聲音都顫抖不已。「你不肯出庭作證,咱們交情就算完了,你怎麼說?還是不肯嗎?」
不可思議的痛楚狠狠劈上蕭君嚴的心坎。
他沒料到袁若凡的反應如此激烈。
他知道她會生氣,會發火,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理他,但只要他低聲下氣地逗她開心,動用黑斑、爸媽、小妞輪流當說客,總有一天勸她回心轉意,這次的風波總會平息。
他不要她走,好不容易才贏得她的愛,他不想失去。
他沒有那個耐性、也沒有那個時間從頭來過!
他花了那麼久時間才將她追到手,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可以供他揮霍?
「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們的問題,為什麼要提分手?」
蕭君嚴真的好痛,活生生被割掉心頭一塊肉,也不過如此吧!
分手對她而言,只有字面上的意義嗎?
「大妞,你到底把我們的感情放在第幾位?為什麼我們老是為了別人的問題爭吵?為什麼你要提分手?」
「你說謊,我看不起你。」
她看不起他?
怒焰猛地發作,蕭君嚴忍無可忍,大吼道︰「要我說幾次你才懂?選擇是中性的,無關對錯,你為什麼總是小題大做、為什麼要無限上綱?為什麼要把別人的問題變成我們的問題?」
她小題大做、她無限上綱?
袁若凡的怒火完全不亞于他,揚高音量吼回去︰「因為你說謊!誠信是一次玩完,全部玩完的東西,我以後怎麼相信你?」
某年某月,當她一覺醒來,他會很好心地告訴她,基于某種人類無法理解的原因,他們之間的婚姻根本不成立。
也就是說,她被白睡了,她的付出等于白搭,徹頭徹尾就是一場空!哪個女人受得了?他倒是評評理!
蕭君嚴感到疲乏至極,自己只是普通人,從頭皮到腳底都很平凡,終究高攀不起義薄雲天的女俠。
他這麼愛她,卻無法說服她、取悅她,難以產生共鳴,像擁抱一座冰山,冷得讓人打戰。
轉身欲去,幾番思量,又停下腳步。「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考量。如果你要分手,那就分手吧!」
用力按住鮮血淋灕的傷口,他背身離開。
分手就分手,她還巴著他不成?
袁若凡轉身就跑,沒讓他看見眼角淚光盈盈。
心,為什麼那麼痛?
眼淚,為什麼流不完?
一顆心碎成千萬個碎片,怎麼樣也沒有個完整。愈想控制心酸、抑制眼淚,卻仍無法要心痛的感覺就此打住。
早知如此,寧願不識情滋味。
☆☆☆
袁亞凡像被燙著似的沖進房間,盯著呆坐床上的大姐問道︰「你和蕭大哥鬧分手?真的嗎?你別嚇我!」
袁若凡不發一語,表情木然。
「出去。」她不想說話,只想躲起來獨自舌忝傷口。
她錯了。
範宇誠不是烏龜,她才是。
出了事就縮回龜殼,用煙薰、用水灌都不出來,卻忘了龜殼雖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卻不能化解既成的誤會。
誤會不解,傷口就不會結痂,就永遠沒有痊愈的一天。很多事情,不理它也不會自動消失。
袁亞凡食指對準床上失魂落魄的木頭人,氣得口不擇言大罵道︰「蕭大哥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要跟他分手?」
「出去。」
袁若凡喃喃重復著先前說過的逐客令。
袁亞凡想要尖叫,想要狂嘯,她就算有十顆腦袋,一起統統想破了,也想不懂她聰明蓋世的父母怎麼可能生出大妞這種笨女兒!
人人自掃門前雪,強出頭是壞習慣耶!別人吵架她喊燒,未免太可笑了,敢情是神經有毛病?
範宇誠和段彧茹鬧離婚又怎樣?大妞不僅笨,而且笨到不知道自己是個笨人,還自以為是替天行道的女俠,這才是笨的極致表現。
「不是我愛說你,你前輩子燒好香,這輩子才能遇到蕭大哥。不對!你根本拿金銀珠寶去賂賄月下老人,硬拗他把你和蕭大哥的姻緣線纏在一起,蕭大哥才會看上你。」
要不是八字被做了手腳,蕭大哥條件那麼優的男人怎麼會看上脾氣古怪、人也不怎麼可愛、腦袋里裝石頭的大姐?
袁亞凡的批評引發袁若凡的不悅,蒼白的臉色涌上潮紅。「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插嘴,你懂什麼!」
「我是不懂!我明明很正常,爸媽的基因也很優秀,為什麼你就是死腦筋?怎麼講都不懂?」
袁亞凡並不是只會血拼,對于愛情,她看得很透徹。
「兩個人的分離,不能完全怪罪一方,自己不可能永遠是好的。彧茹姐和範宇誠的過節,外人弄不清楚也搞不明白,你只怪範宇誠,難道彧茹姐一點點都沒錯嗎?不見得吧!」
袁若凡怒極,呼呼喘氣卻說不出話來。她恨不得找個洞藏起來,她就這麼無能嗎?連吵架都吵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