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若凡認為這種說法更不中听。
「她就是有你當靠山,才會一天到晚亂買東西。你不勸她節制已經過分了,還一直替她買單。」
蕭君嚴沒回答,但眼神已經說明心中想法。
如果他偶爾施惠也被列入助紂為虐的黑名單,那麼制造小暴君的始作俑者該當何罪?照這種算法,袁家二老理應切月復自殺。
將他的沉默解讀為內疚,袁若凡大肆發泄心中的不滿。「她那種花錢法,誰養得起她?」
蕭君嚴忍不住插嘴道︰「你爸媽養得起。」
「她不是學生了,不能拿爸媽的錢!」
沒孝敬爸媽已經夠糟了,何況當伸手牌?哪有那麼「老」的孩子嗎?袁若凡無法認同妹妹的做法。
「你這麼想,小妞不見得也這麼想。既然你爸媽不以為意,你又何必追究?反正又不是花你的錢。」
心中一把怒火燒到頂點,袁若凡的聲音顯得冰寒。「你是說我管閑事嘍?大家都很愉快,只有我一個人亂吠。」
蕭君嚴試著分析給她听,希望她降降火氣。天氣已經很熱了,不要讓溫度變得更高好嗎?
「人生在世,活得愉快比什麼都重要。現階段小妞覺得名牌能夠帶給她快樂,這沒有不對。」
「問題是她每個月的薪水根本不夠她花!」
蕭君嚴揉著額角,感到耐性一點一滴的流失。大妞的腦袋僵硬如化石,要說到她開竅,很難很難。
「我知道小妞一個月只賺兩萬塊,但你爸養得起她,你媽也是名牌愛用者。瞎拼一來能滿足自己的,二來又能增進母女感情,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小妞愛買有什麼不對?」
「照你這麼說,多管閑事反而是我的錯嘍?」
袁若凡口氣愈趨沉冷,就快翻臉了。
誰對誰錯真的有這麼重要嗎?大妞什麼事都要分對錯,真是死心眼!從小到大一個樣,真是敗給她了。
蕭君嚴暗暗嘆了口氣,感到很無力。
「選擇只有好壞,沒有對錯。」
有時候甚至沒有好壞,而是緣分,像他不就愛上男人眼中的恰某某嗎?範宇誠對他喜歡袁若凡大呼不可思議。
袁若凡用高分貝音調問道︰「要是有一天老爸被公司掃地出門,老媽的工作室倒閉,再也供養不起小妞昂貴的嗜好,那怎麼辦?我是不會幫她還債的。」
蕭君嚴見招拆招,一一接下她的攻勢。
「你假設的前提不可能成真。你爸是跨國企業的高級主管,公司沒他不行;你媽的工作室生意好到忙不過來,還把客人往外推。他們根本用不到女兒的錢,工作只是小妞殺時間的消遣,何必太認真?」
「但……」
「但你不但沒拿爸媽的錢,每月還固定給他們一筆錢,一年三節包紅包,我都知道。」
蕭君嚴語氣平淡得像古井無波,卻找不到一絲開玩笑的口吻。有些事情趁早挑明了講,心中才不會存有芥蒂。
「你是你,她是她,小妞已經成年,有自己的想法,你雖然是她姐姐,卻沒有資格替她決定生活的方式。」自由最可貴了。
「因為她是我妹,我才勸她,你以為我時間多喔?換成別人,她跪在地上求我都懶得管。」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好心不見得能成就好事。」
「別跟我玩繞口令!我很笨,听不懂。」
「拿我弟做比喻好了,有時我明明知道他的做法有欠商榷,但我也不說破,讓他自己去闖。什麼事都事先說破,那有什麼好玩?」
袁若凡張嘴想要反駁,卻發不出聲音。
他就只知道玩!他和她同齡,二十六歲的人還滿腦子玩玩玩!
痞子!他真是病人膏肓,救不回來了。
蕭君嚴溫和地道︰「如果你爸媽不認為小妞的行為值得非議,甚至喜歡讓女兒賴著纏著的感覺,那你何必聲討小妞?」
袁若凡啞口無言,找不到話反駁蕭君嚴的「謬論」。
是啊!小妞隨口一句甜言蜜語,都能逗得爸媽眉開眼笑樂不可支,她的實質饋贈卻只換來「我們收下了」的隨口敷衍。
「小妞不論做什麼,爸媽都會很高興。我東挪西湊給他們包紅包,他們也不放在心上。」
袁若凡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聊,既然爸媽根本不當一回事,她何必那麼辛苦?干脆學小妞散盡千金當月光仙子。花錢誰不會?只要會寫自己的名字,誰都能當「閃靈刷手」,完全沒有難度可言。
蕭君嚴看她難受,心里也不好過,一股憐惜之情在心口悸動。
「別想太多,想太多容易老。」
他也只能這麼勸,即使明知這麼說並不能改變袁家二老對小女兒的偏愛,對大女兒的漠視。
雖然是同胞姐妹,跟父母的緣分卻深淺不一,即使上帝親臨,也無法解釋當中原因,更不能教偏心的父母改變態度。
兩人說著說著,很快走到十字路口。
穿梭不斷的車輛爭先恐後,誰也不讓誰,偶爾路過的流浪狗讓已經嚴重紊亂的交通更加險象環生,紅綠燈又故障了。
蕭君嚴想都沒想,很自然地牽起袁若凡的手。
「小心,要過馬路了。」
袁若凡從小就不會走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每次都是蕭君嚴牽著她過,習慣成自然,也不覺得這把年紀還讓人牽著過馬路很奇怪。
掌心中泛過一道熱流,悄悄牽動深藏心中的情弦,蕭君嚴輕輕嘆氣,唇邊卻浮起淡淡的笑容。
他愛她,他已經愛她好久了。
打從他們見面的那一刻起,他就認定還不到肩膀高的小女娃只屬于他一個人的,誰也不能跟他搶。
小時候是他的專屬玩具,長大後變成他的同學,雖然同窗之誼只到國中為止,高中後各念各的,但他們兩家一直比鄰而居,袁若凡擺月兌不了他。
冥冥之中,仿佛命運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將他們緊緊栓在一起。即使在他出國攻讀碩士學位的那段期間,兩人的連系依然沒斷。
袁若凡的伊媚兒信箱滿滿都是他寄來的郵件;每年聖誕節,蕭君嚴固定會幫她拾回在美國很平民、進口來台灣就變得身價不凡的倩碧化妝品,和一堆拉拉雜雜有的沒有的東西。
他的記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她,交錯重疊,再難拆開。
蕭君嚴又嘆了口氣。他願意用全部的生命來延續這分情緣,只願從今而後,時時刻刻都有她為伴。
但愛恰要兩心相印才能發展下去,大妞怎麼想?在她的生命中,愛情佔有多少分量?自己又算是她什麼人?
鄰居嗎?朋友嗎?情人……有可能嗎?
不抱期待地苦笑,蕭君嚴心知比較有可能的答案是死對頭、討厭鬼、王八蛋這一類負面的代稱詞。
「把管小妞的時間花在自己身上吧!听音樂會、看電影、逛書店,再不然就談場戀愛,趁早把自己推銷出去。」
蕭君嚴心中狂吼著,和他談戀愛吧!一次解決兩個人的煩惱,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有建設性的提議了。
袁若凡剛開始听得很認真,听到後來忍不住罵道︰「你那張臭嘴很癢喔?又在胡說八道了。」
「昨天我听媽說,隔壁的大妞年紀不小啦!找時間要幫你相親。說真的,你到現在都沒對象令她很煩惱。」
「你又知道我沒有對象了?」
不是她自夸,體重減掉六公斤後,雖然還稱不上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絕代美人,至少已從恐龍俱樂部除名。
她的五官分開來並不起眼,搭在一起的效果卻不賴,細細致致的,清秀的臉龐後有著一頭濃密的黑色長發,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般潔淨,清新月兌俗的外形就是漂亮,就是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