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濟宇皺著眉頭,一臉的深思。
勝揚雖然紀律嚴明,卻也沒規定職員上班時間不能去上洗手間。
追根究底算起來,這件事吳律師要負最大的責任。
他輕輕抬起褚心苑的臉,令褚心苑一陣緊張,眼神東飄西飄,不敢與他灼燙逼人的目光相接。
「小苑,你沒有錯,不必自責。」
此話一出,汪紫妤氣綠了臉,連傅麗菁都大感沒趣。
褚心苑到底有什麼好?他就這麼偏袒她?不但提供房子讓她住,工作上又曲意維護,連做主管的都管不得!
不安與煩躁在心深處糾結,褚心苑低聲說︰
「不能只怪吳律師,我也會想辦法弄回債權憑證。」
懊來的逃不掉,她終究還是要回去面對執行處。
石濟宇拂去她垂落前額的發絲。「你是助理,不是女乃媽。用這種理由處罰你,未免失之過苛。」
稍停,他臉色倏然變得嚴肅而凝重,口氣也嚴峻起來︰
「不同意的現在就站出來說話,不要在背後放冷箭!」
汪紫妤氣得五髒六腑都快燒起來,仇恨的陰影逐漸啃蝕她的意志。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她哪一點比不上褚心苑?長得沒她美嗎?身材比她差嗎?褚心苑連替她提鞋子都不配!為什麼石濟宇偏偏就是鬼迷心竅?
汪紫妤絕頂聰明,但再聰明的人,也會有所蒙蔽。眼楮看不清楚,耳朵听不進別人的勸,在這一點上,她甚至比白痴還不如。
情場不比法場,講的是緣份,不是證據。談戀愛又不是買豬肉,油花美口感好的上等貨,就一定比較受到客人垂青!
石濟宇卻沒發現汪紫妤的異樣眼神,他轉向吳律師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負責弄回債權憑證,听到了嗎?」
吳律師心里哀哀嘆氣。
「我盡量試試看。」
石濟宇想了想,又補充道︰
「如果法院要我們再繳一次執行費,這筆費用公司先墊,每個月從你的薪水一萬塊,扣到完為止。以後不準再犯類似的錯誤,听清楚了沒有?」
這種安排等于讓他分期付款,已經算很優待了!
吳律師點頭如捂蒜,感激涕零地說︰
「我一定不會再出錯。」但以他的能力,這個保證也得存疑
石濟宇不再多說,口氣突轉溫柔。「小苑,該回家嘍!」
像耗子被貓逮住似的,褚心苑只能被他拎著走。
她知道汪紫妤更想殺她了,但她又能如何呢?無奈啊!
★★★
「干嘛買牛肉干?」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寶特瓶、塑膠袋、狗用足球外加剛買的新東陽牛肉干,褚心苑全副武裝,帶著小標到公園散步。
石濟宇看不下去,把她手中雜七雜八的東西接過來。
帶塑膠袋和寶特瓶也就罷了,為了清除笨狗制造的黃金萬兩;牛肉干就教人莫名其妙,遛狗又不是遠足!
褚心苑很感激他的體貼,她又要牽小標,又要拎東西,的確很不方便。
尤其小標惡習不改,興致來就對路人亂吠,害她無時無刻都要跟對方說對不起,每遛一次狗,都會累出一身汗。
相較于她滿頭大汗的狼狽樣,石濟宇顯得一派輕松。
雖然只是出來散步遛狗,注重門面的他照樣打扮得有型有款,從慢跑鞋、襪子到運動裝,無一不是知名休閑品牌當季賣到斷貨的款式。
「其實你不必陪我來的。」
趁著等紅燈的空檔,褚心苑回眸,溫柔地說。
她知道石濟宇厭惡台北市污濁的空氣,回家後就待在縴塵不染的王國,一步也不踏出家門。
就算要采買日常用品,他也都開車直接殺到高島屋的超市補貨,反正他錢多,根本不介意每瓶洗發精被多貴五十塊。
在他看來,只要減少暴露在戶外空氣的時間,錢就花得值得。
「偶爾出來流流汗也不錯。」
石濟宇煞有其事的口吻仿佛他很喜歡來公園散步看風景,他不想加重小丫頭的心理負擔。
他很注重保養身材,每星期固定去運動健身房練肌肉,還有個人專屬的健身教練。住天母五年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進公園。
褚心苑嫣然而笑,心里感到一股甜蜜。
他明明不喜歡,卻為了她而破例,風聲吹到汪主任耳朵里,肯定又會掀起另一波腥風血雨!
心念及此,褚心苑笑容凍在唇角,愁邑悄悄爬上心頭。
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雖非故意,但她霸佔汪主任在石濟宇生命的位置是不爭的事實,今生恐怕再難洗清第三者的罵名,
身為愛面子的男人,石濟宇從來沒對她做過感情告白。天下女孩都渴望听到的那三個宇,他一次也沒說過。
但褚心苑不是笨蛋,他處處幫她、維護她,連小標都沾光,有吃有喝還有個小庭院可以發泄精力,每天還能出來放風。
男人除非興起佔有之心,否則不會為女人花這麼多心思。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也願意接受,和他共譜美麗的戀曲。
但他不能處理好汪主任、再來跟她交往嗎?這樣真的教她很為難!她只想好好談戀愛,不想成為別人故事里的第三者啊!
褚心苑苦惱地思索著,該怎麼暗示他呢?這種事教女孩子怎麼說出口嘛!
他從來沒說過她是他的女朋友,會不會從頭到尾只是她單相思呢?
心緒起起伏伏不能停,不能停止胡思亂想,擔心情人心中的自己不夠美好,不夠有魅力,褚心苑無聲地吐了口長氣,戀愛的高度不確定性讓人心醉神馳,卻也讓人備感傷神呢!
綠燈亮了,石濟宇護著褚心苑和橫沖亂撞的小標過馬路。
進入綠草如茵的公園,褚心苑東挑西撿,相了很久,找到四下無狗的空地,放開小標的鏈子。
小標很絕,怕狗不怕人,只要有狗同伴想跟它親近,它就會飛奔逃命,誰叫都叫不回來。所以場地一定要淨空才行。
石濟宇勁臂一揚,把玩具足球遠遠扔了出去,最喜歡追追樂的小標立刻朝球的落點處跑去。
「听說吳律師弄到債權憑證了。」石濟宇微笑著問。
「是啊!庭長本來不答應,後來拗不過吳律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他才勉為其難答應。」
石濟宇听她這麼說,不知該生氣還是該慶幸。
拿回債權憑證固然很好,但吳律師身為公司的代理人,又是個大男人,哭哭啼啼像話嗎?勝揚今後還想在法院抬頭挺胸嗎?
「這招是你教他的?」石濟宇的口氣帶有一絲責備。
心苑看小狽玩球玩得樂不可支,唇邊綻放一朵微笑。
「庭長最怕人家動不動掉下滿臉的淚,女人哭他還能應付,男人哭他從來沒遇過,一下子慌了手腳,只好答應吳律師的請求。」
石濟宇眼楮眯了起來。既然能做到庭長,會這麼容易投降嗎?
「我怎麼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褚心苑被他看得心慌,原本編好的推托之詞全部報廢。在他面前,她一向是有問必答的老實丫頭。
「庭長希望我回去上班。」
她陪著吳律師一起去求庭長,吳律師負責哭,她負責求,庭長最後屈服了,但也提出條件,希望她能回法院幫忙。
「你答應了?」
石濟宇黑眸驀地爆出危險的烈焰。小妮子居然不問他的意思就想離開公司?真是豈有此理!
又不是活膩了!她哪敢不問他的意思就答應庭長?
褚心苑急忙否認︰
「沒那回事!」
「沒有就好。」石濟宇忽然又狐疑地問︰
「但你很心動?」
褚心苑才要回答,忽然發現小標沒頭沒腦地四竄逃命。
兩只大黑狗尾隨其後,緊緊跟著小標,似乎想問清楚它怎麼這麼不給面子?聞一下會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