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有為咆哮大吼道︰「你的狗叫得那麼凶,我小孩被嚇到很多次了,我都要帶他們去收驚,你怎麼賠償我的損失?」
如果他的小孩跟他一樣,肚皮兩層脂肪中間塞得進去一顆足球,哪可能被狗吠兩聲就嚇到要收驚?
褚心苑根本不相信他帶小孩去收驚,忍著氣說︰「我出門一定幫狗戴口罩,絕對不讓它咬傷你的小孩。」
賈有為氣到全身肥肉都在抖動,吼聲震天︰「可是我的小孩就是會怕!我都帶他們去收驚,收驚要給紅包,你要怎麼賠償我的損失?」
他好手好腳卻不工作,吃軟飯吃出一身肥滋滋的五花肉,收驚?他那條爛命叫閻羅王收去算了!
褚心苑緊緊捏著拳頭,氣得說不出話來。
賈有為看她不講話,以為她害怕,跋扈的氣焰更加高張。
「說話啊!吃了啞巴藥啊?你怎麼賠償我的損失?」
褚心苑壓下心頭的厭惡,冷冷地說︰「除非你取得勝訴判決,法院要求我賠償我就賠。打官司可是要繳裁判費的,你有錢嗎?」
「信不信我踹死你的狗?」
「你敢踹我的狗,我就告你毀損!」
「去告啊!怕你算我沒種!」
你有種沒種誰知道啊?你兒子長得倒也不像你!
褚心苑克制著心頭一烘一烘往外竄的火氣,她可不作興虛聲恫嚇那一套,真惹毛了她,難保她不遞訴狀。
「我帶我的狗出來,一定會給它戴口罩,絕對不會咬到人,也許你應該把你的狗膽子練大一點……」
「靠!你說我的小孩是狗!」
賈有為拳頭在褚心苑鼻子前不過三公分處晃來晃去,恐嚇意味不言可喻。「你敢說我的小孩是狗?」
褚心苑微怔,這才發現自己急怒之下把「你的小孩」說成「你
的狗」。話說回來,這又不值得生氣,古人不是說「犬子」嗎?
「你氣什麼氣?我可不介意你說我的狗是我的小孩。」
「你、你……給我去死!」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听到爭吵聲的福伯連忙趕過來,試著澆熄雙方怒火。「有話好好說,吵架不能解決事情。」
賈有為惡狠狠放話道︰「我現在就去找主任委員,請你這種管理員,我就發動住戶拒繳管理費!」
他氣沖沖得像團巨大的火球,立刻殺去找主任委員告狀。
埃伯略帶責難的眼神掃過褚心苑。「小苑,咱們做管理員
的,住戶就是老板,怎麼能跟他們吵架?你太沖動了。」
褚心苑替自己辯解道︰「怎麼能怪我呢?他亂發飆!」
埃伯臉上海一條皺紋都寫著無奈。「他繳管理費,他可以不講理,我們拿人家薪水的,沒有資格說話。」
「我……」
褚心苑心頭直泛委屈。明明是他耍流氓亂發脾氣,為什麼她要忍氣吞聲?拳頭大理就一定大嗎?
埃伯看著她的眼光帶著憐憫。「主委不會為我們得罪住戶,他大概會開除你,你有什麼打算嗎?」
褚心苑眼前一黑,幾乎昏倒。
短短半個月內,她丟掉兩份賴以維生的工作!沒工作就沒收人,沒收入她怎麼活啊?
褚心苑抱著小標,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她昨天才把十萬元存款匯回南部,哥哥說要買車,爸媽年紀大了,小嬰兒也常常要去醫院做檢查,有車比較方便。
沒了工作,又花光積蓄,吃飯錢先不去管它,叫她去哪里生錢出來繳房租?連住的地方都成問題。
如果只有她一個,萬事好解決,去小影子那里借住就行了。
可是,小標怎麼辦?
小影子住的地方也是大樓,規定不能養狗,解媽媽雖然疼她,卻也不能收留沒規矩又愛亂吠的小標。
沒有住的地方,口袋只剩薄薄幾張鈔票,難道得去跟游民搶地盤,為了爭食營養午餐的餿水大打出手嗎?
她長得瘦小,絕對搶不贏的!
褚心苑心中茫然,腦中一片空白。
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才好?
第四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愛人站在面前,卻不知道你愛他;而是餓了三天,站在香雞排前,發現口袋沒有半毛錢。
褚心苑拎著少得不能再少的行囊,狼狽地躲開誘惑的香味,熱鬧喧嚷的馬路,穿梭不斷的汽車,她隨便找個公用座椅坐著發呆。
小標蜷伏在她腿邊,餓得前胸貼後背,巴掌大的吐司根本填不滿它的胃袋,喉嚨發出嗚嗚叫聲。
褚心苑模模它毛茸茸的頭,啞聲說道︰「沒東西吃的不只你一個。別叫了,媽媽會想辦法的。」
話是說來安慰自己的,能想什麼辦法?
褚心苑想來想去,連心都想涼了。
有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大吼大叫而不被當成瘋婆子,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場,不必煩惱沒錢買面紙擦眼淚鼻涕?
人生在世,有些人總是走不完的好運,有些人卻是倒霉事一樁接著一樁,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翻身,才能否極泰來。
她提前解約,房東大刺刺地沒收訂金,沒半點不好意思,也沒有念在她窮得快跳樓的份上,退一部分錢給她應急。
平常她按時去付房租時,房東彌勒佛似的慈謁笑容只是沖著鈔票的面子嗎?她原本以為他是個好人呢!
回南部投靠父母?也不是沒想過。
可是,小面攤生意普普,進賬有限,養活爸媽和大哥一家人,已經捉襟見肘,實在湊不出多一張嘴吃飯的費用。
褚心苑又嘆了口氣,肩膀無力地垮下來。
包別說大哥的小貝比——愛哭愛鬧沒片刻安靜的「花格格」,生來嬌滴滴的公主命,先天對狗毛過敏。
要回家?可以,把小標扔了再說。
她和小狽是生命共同體,誰也不能拆散她倆!
待撥號碼已經整齊地排列在手機熒幕上,那是從名片抄下來的電話,但褚心苑遲遲無法做出決定。
長這麼大,她萬事靠自己,不曾依賴陌生人施舍慈悲。只是如今山窮水盡,形勢比人強啊!
思前想後,幾度天人交戰,她終于重重一咬唇,咬出一排深深的齒痕,按下綠色通話鍵。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彬彬有禮的男子聲音︰「副總裁室,您好。」
褚心苑竭力按定突突亂跳的心,不規律的呼吸還是泄漏慌張的心緒。
「請問石先生在嗎?」
「小姐怎麼稱呼?找石先生有什麼事?」
褚心苑額頭沁出冷汗,小手神經質的抓住牛仔褲。
他還記得她嗎?那個承諾還有效嗎?他會許她一份工作嗎?他只是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啊……她能期待他會伸出援手嗎?
「我是小苑,麻煩您轉告一聲。」
小「嬡」?哎啊啊!老板去喝花酒被酒店公主纏上啦?美女主任知道的話,有好戲看了!
只要嗅出「一咪咪」異常氣息,想像方就風起雲涌的男秘書施聰智自編自導八點檔灑狗血劇情,口頭上依然維持無懈可擊的禮貌。
「請您稍等一下。」
褚心苑伸手抹了抹汗,輕快的等候音樂並沒有讓她緊繃的情緒因而放松,她額頭冒出更多冷汗,血液幾乎凍結。
「小苑,是你?」
絲滑的男子嗓音沒有預警地響起,褚心苑嚇得幾乎當場昏過去,結結巴巴地說道︰「石……石先生!」
「我說了很可怕的話嗎?」低低啞啞的笑聲傳來。「嚇到你了?」
褚心苑小手克制不住的顫抖,連手機都握不穩。
「沒……你沒嚇到我。」
「你總算打來了,我等了好久。」石濟宇笑容可掬地道。「法院人事室不肯說你的聯絡方式,本來我想找人給他們蓋布袋,痛毆一頓,讓他們知道誰才是老大,沒想到你先打來了。省得我麻煩,這年頭布袋也不太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