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勁志神秘地一笑,湊在老婆耳朵邊嘰嘰咕咕的說︰
「不見得哦!大頭目找到醫院替被告做精神鑒定,證明莊富強由于受到嚴重打擊,行尸當時辨別是非、控制行動的能力有所不足,屬于精神耗弱,符合刑法減免罪責的規定。」
趙儒珊眉心立刻打了個死結,口氣極為不滿︰
「騙人!他還檢查子彈有沒有命中要害呢!要不是警察趕到,重傷的雙胞胎姐弟絕對難逃一死,這算哪門子的精神耗弱?」
康勁志連忙按住老婆的嘴巴,眼光左飄右飄,確定附近沒人听壁角,才放心地繼續說道︰
「醫院是所長太太的朋友開的,公不公正我就不知道了。」
「死刑減輕就是無期徒刑,關個十來年,假釋出來還不是活跳跳、趴趴走!表現良好的話,還能分到外役監服刑。」
趙儒珊降低音量,罵道︰「這份鑒定報告分明是捏造的!莊富強那種人渣,槍斃他還嫌浪費子彈,直接丟絞肉機連皮帶骨碾碎算了!他算精神耗弱?那我還失心瘋哩!」
康勁志輕笑著,笑容中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寵溺和驕傲。「阿珊,你果然不適合當律師,當我的親親老婆就好嘍!」
「少來,惡心死了!」趙儒珊嘴里罵歸罵,臉上可是笑咪咪的。
「你們夫妻感情永遠這麼好。」沈晴尹的聲音又羨又妒的,還透出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
她剛從立法院備詢回來。堂堂德國慕尼黑大學法學博士,那些個立委還有不少是她的學弟妹,居然敢譏諷她沒學問!
誰說司法院廳長是好當的?
沈晴尹覺得自己失策了!
早知道就和老公一樣當律師算了。
當年,她通過律師考試和司法官特考,也都分別受訓完畢。後來,她進入法院從事審判工作,幾年前更被拔摺到司法院服務。
那張律師執業證書表了框掛在牆壁上,除了裝飾功能外,好像也找不出其他用途了。
夏盈玥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抱住沈楮尹的腰。
「媽咪!你遲到了,玥玥生氣!」
「乖女兒,不生氣唷!爹地有買禮物給你。」
夏振剛抱著女兒走到耶誕樹下,在眾多包裝華美的禮盒中,赫然出現一個粉紅色籃子,還不斷傳出嗚嗚嗚嗚的叫聲……
夏盈玥迫不及待溜下父親手臂,沖上前去打開粉紅色籃子,撈出兩團肥白可愛的小球。
兩只出生沒多久的波斯貓舒服地蜷縮在小女孩的胸口睡大覺,夏盈玥輕輕摟著小白球,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將它們壓傷了。
「大頭目,你不是說養貓太麻煩嗎?」
趙儒珊知道老板對動物沒啥愛心,要不是為了討好女兒,他才不會頭殼壞去,迎兩只貓進門伺候。
「不會麻煩,玥玥跟它們玩就好,管家由自然會喂貓吃飯,固定帶去美容店,洗澡也不必自己動手。」
夏振剛一向認為用錢解決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嘖嘖嘖!真好命唷!」
康勁志頗有人不如貓的感嘆。怎麼沒人喂他吃飯啊?
「哼!你在發什麼牢騷?」
趙儒珊白了老公一眼,眼光中爆出絲絲火星。
「老婆大人,小的絕對沒有發牢騷!」
康勁志動作奇快,躲到所長背後尋求庇護。
他可不想在眾人面前跪算盤、頂尿壺、默寫國父遺教!
沈晴尹和夏振剛被這對歡喜冤家逗得哈哈大笑。
「阿珊,你饒了他吧,今天是平安夜哪!」
夏振剛阻止趙儒珊的大鋼爪再度行凶,幫忙緩頰。
老板讓他靠,不怕老婆撒潑的康勁志興致勃勃地提出建議︰
「這麼好命的貓咪,就叫金枝玉葉好了。」
又是一個擅長取敝名字的奇葩。
第二章
「我告訴你,你應該多看看這些畫,才能提升你的美學素養和心靈層次,不要老看什麼史努比和皮卡丘,你不是小孩子了!」
一堆顏色攪在一起有什麼好看的?
「用心!你要用心看。告訴我,你在這幅畫里看到什麼?」
一男一女杵在色彩濃艷的抽象畫前,趾高氣揚的男子期待著身邊女子的意見,而女子則沉思著該如何措辭,才能符合對方的要求。
「如何?」
這幅畫用色濃艷大膽,底色是刺目的艷黃和鮮綠,大紅色的線條不規則地任意延展,正中央的藍黑色團塊似乎是個漩渦。
「呃……」
礙于身邊人的要求,女子勉強猜測著那一堆亂糟糟底下蘊含的深義,但顯然這幅畫不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內。
良久,她才勉強吐出評語︰「很……很漂亮。」
這絕對是違心之論。照她看來,這幅畫看來就像是小狽跌倒時打翻了顏料瓶,黃色和綠色沾得到處都是,狗爪子拉出紅色的條痕,蜷起的尾巴制造了藍黑色的漩流。
換言之,就是一只黃綠色身體、紅腳爪、黑尾巴的狗……
女子被自己想象的畫面逗得很樂,稍稍弭平了她不甚愉悅的心情。
顯然「漂亮」兩字並非男子期待听見的評語,因為真正的藝術往往無關美丑,顯然女子的鑒賞能力有待改進。
「然後呢?」
「有很多顏色……」
「嗯哼。」
「這作品很有個性……」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男子揉著額角,耐性已近用罄。
「還有呢?」
「還有……」
「夠了!」男子的怒焰猛地發作起來,「意思就是你根本看不懂!你是笨蛋還是白痴?我怎麼娶了個像你這麼沒文化的老婆!」
她是笨蛋白痴,那娶了她的人不就是智障低能?很光彩嗎?
女子毫不客氣地反唇相稽︰「我沒文化?你听國劇不知道人家唱到哪里,看芭蕾看到打呼,這是哪一國的有文化?你告訴我啊!」
男人訕訕地吼道︰「他媽的!你還有沒有常識啊?這里是讓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嗎?」渾然不覺自己的嗓門震耳欲聾。
「對!我是沒文化沒常識!那你干嗎娶我?」女子月兌口道︰「做夫妻這麼沒意思,不如趁早離婚算了!」
「離婚就離婚!我還巴著你不成?」
「你!我要跟你離婚!」
「不必你提醒!」
男子火起來,拿著畫作簡介空白的背面一陣龍飛鳳舞,抬起頭來游目四顧,卻發現場陛中除了他們夫妻並無他人,不由得怔了怔。
「干嗎啦!」
女子搶過紙張簽了名,瀟灑地要轉身離開。
「喂!還要有兩個證人簽名!」
「隔壁有另一個畫展,你找一個,我找一個!趁今天辦一辦了事!」
「夏律師,您好您好……是……夏小姐已經過來了!是……是……五點……展覽結束夏小姐就可以拿畫……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畫廊老板一面應對電話那頭的客戶,一面對眼前的小人兒遞來親切友善的笑容。大金主啊!怎能不拼命示好呢。
夏盈玥禮貌地回了個笑容,自顧自地在畫廊里游移漫步,全然沒把老板和她爹地的對話放在心上。
老板才放下電話,便巴結地迎上來諂笑道︰「夏小姐,就你一個人來拿畫嗎?這畫很大哦。」
這不是明擺的事?現在畫廊里除了她再沒別的客人,難不成她還懂得五鬼搬運法,隨身帶著小表供她使喚嗎?
「可以的。」
口頭上,她仍得保持禮貌地虛應故事,沒辦法,總不能讓人家說她沒家教,自己被罵,還連累了爹地媽咪。
老板不知是好心還是無聊,繼續絮叨道︰「櫻桃木的畫框很有重量耶!一公尺見方,你真的拿得動嗎?」
又來了!她若說拿不動,難道他願意今天晚上幫她送畫嗎?如果可以,她何必現在來?
「應該沒問題。」
表面依然維持無懈可擊的應對談吐,夏盈玥漸漸感到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