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致寬捕捉到屬下色迷迷的目光,他也不是純情處男,當然猜得出陳延輝打的骯髒念頭,喝道︰「延輝,你發什麼愣?還不快去買?」
陳延輝立正行禮,回答道︰「遵命,長官!」
這會兒他倒知道要服從長官的命令了,他隊上怎麼會出這種活寶?邵致寬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還有,也給那只貓買份麥香魚。」
滿腦子勾勒著小美人窈窕的曲線,陳延輝嘻嘻哈哈離開。
???
春天的陽光照在小女孩全無血色的臉龐,在曲韶儀低柔歌聲的催眠下,身心俱疲的她在偵訊室里沉沉睡熟。
合上門扉,曲韶儀並不意外看到一身材碩長的男子站在門外斜倚白牆,她早有預感,邵隊長是得不到答案,絕不罷休的人。
出乎她意外的是,在盤問之前,邵致寬先遞來涼掉的麥香堡和軟趴趴的炸薯條,他甚至還拿出麥香魚來喂黑木。
曲韶儀早就餓壞了,看到食物忍不住拍手歡呼,撕開包裝紙就大口咀嚼。沒想到邵隊長的良心沒被狗啃光,看在熱騰騰、香噴噴的勁辣雞腿堡分上,寬大為懷的她決定原諒他先前的不禮貌。
「小朋友叫姜郁茹,家住在永和市中山路,三天前在校門前被歹徒綁架。」曲韶儀喝了口紅茶潤潤喉嚨。「歹徒有兩個,起先他們用面套罩住姜郁茹的頭臉,後來警覺心稍微松懈,喂她喝水時把面套取下來。」
邵致寬立刻插話。
「她認識歹徒嗎?」
曲韶儀搖頭。
「不認識。不過,綁架郁茹的那個惡棍,右頰上和你一樣,有道約莫五公分長的刀疤。」
听到這里,烏雲爬上邵致寬的臉,透露風雨欲來的信息。
陳延輝抽一口涼氣,驚道;「漏屎!是他干的!」
「漏屎」這個渾號雖然難听之極,本名黃存德的他卻是警方頭號通緝要犯!踫到這瘟神轉世、衰鬼投胎、天字第一號的掃把星,代表又有警察要嗚呼哀哉了。
上次是邵隊長的弟弟邵致愷殉難,這次換誰呢?心思及此,濕濕黏黏的汗水沿著陳延輝背脊淌下。該不會就是他吧!
邵致寬冷聲喝道︰
「延輝,通知萬華第一分局支援。既然漏屎有嫌疑,咱們殺到他老巢逮人!」
見警局原本沸騰的情緒瞬間變得肅殺冷凝,曲韶儀拉住陳延輝的袖子問道︰
「漏屎很難纏嗎?」
基于一片善意,陳延輝殷殷提醒。
「難纏尚不足以形容他的可怕,這壞胚子雙手沾滿了血腥。今晚的事千萬別張揚出去,抓得到他還好,萬一抓不到他、又被他發現你協助警方辦案,那就糟了。」
曲韶儀心中一片冰涼,失聲道︰
「你這不是推我入火坑嗎?電話里你可沒說有危險,現在我該怎麼辦?」
陳延輝還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漏屎銷聲匿跡好一陣子了,我也沒料到他又重出江湖啊!」
曲韶儀額頭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她不是第一天和警方打交道,對黑社會也有相當程度的了解,那不是善良老百姓惹得起的喪門星!一旦被歹徒探知自己協助警方辦案,天曉得會發生什麼禍事!
歆歆!曲韶儀繃得死緊的心弦幾乎斷裂。她個人生死事小,問題是該怎麼保護妹妹?她世上唯一的手足。
陳延輝輕拍她的肩頭,聊勝于無地安慰道︰「別擔心,警方會保護你。這次由大隊長親自出馬,捉到他是遲早的事。」
保護?怎麼保護?替她收尸嗎?
曲韶儀臉上沒半分血色,一顆心像是被惡魔攫住。深吸口氣,卻呼不出來,胸口沉甸甸地壓著重石,喘不過氣來。
第二章
「大哥,你覺得怎麼樣?還好吧?」黑幫小弟遞上濕毛巾,手足無措地蹲在渾身是血的頭頭旁邊。綠豆大的小眼骨碌亂轉,心思像沾了漿糊棉絮,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體格壯碩、留著小平頭的黃存德不吭聲——「漏屎」是他的渾號,也有人叫他黃缺德。
方正的國字臉上,一雙陰騖的眼楮射出冷殘的凶焰,右頰的刀疤沾滿斑駁的血漬,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好你個頭!」他沒好氣地斥道。
小嘍哭喪著瞼,又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哪?」
黃存德右肩胛骨被子彈貫穿的傷口疼得厲害,傳來陣陣燒灼似的痛楚。他把亂絲般的心緒理了一遍,卻還是一團亂絲。
「閉上你的狗嘴,再吵老子把你剁成餃子餡!」他已經夠煩了。
小弟嚇得不敢出聲。大哥心情欠佳,少惹他為妙。
黃存德蹲在陰濕霉味重的大樓地下室包扎傷口。不是冤家不踫頭,怎麼偏自己倒霉,又踫上姓邵這家伙!
他抱著腦袋苦苦思索,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絲毫端倪來。警方怎麼知道是他干的?他吃干抹淨,沒留下把柄呀!
莫非……有奸細!
心念及此,黃存德左臂一長,猛然抓住小弟的衣襟,粗聲問道︰
「養老鼠咬布袋,一定是你去通風報信!」
小嘍嚇得魂不附體。在黑社會,被打為叛徒可比被槍決還淒慘,其中不知包括了多少毒辣苦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諒他沒那膽子,跟他的人都見識過他的手段,阿狗不笨,他又沒虧待他,這家伙不可能把自己賣給條子。
黃存德冷哼了一聲,道︰「那條子怎麼知道是我干的?」
他行事向來隱密,這就是他壞事干盡卻能順利月兌身的主因,上回把肉票撕了也沒事,這回不過取贖而已,居然被邵致寬連開十槍!要不是他溜得快,說不定就栽在宿敵手上了。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小嘍直打著哆嗦猜測︰「那個小女孩看過你,也許是她說的。」
大哥生性謹慎,作案時都包的密不通風,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對邪惡的眼楮,這次卻取下面罩,太過大膽,怪不得會被警察知道!
「鬼扯蛋!」黃存德怒吼道︰「那女娃根本智能不足,她會跟警方說我臉上有刀疤?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你當我也是白痴嗎?」
「說不定有人哄哄她,她就會開口說了。」小嘍羅哭喪著臉。
黃存德聞言,粗大的拳頭離阿狗的鼻尖不到半寸,硬生生停了下來。
這年頭流行心理戰,說不定警方病急亂投醫,抓不到線索之余,干脆將小表催眠,再設法讓她說出潛意識中的殘留印象。
阿狗雖然笨到無可救藥,卻點出一個他從沒想過的可能性!
去他媽的!黃存德氣得渾身發抖。邵致寬居然想出這款撇步!這哪叫科學辦案呀?根本是賤人耍賤招嘛!
好,非常好!黃存德陰惻惻地盤算。狗急跳牆,人急懸梁,既然你逼得老子我無路可走,大伙兒就拼上一拼。
不管這個「心理師」是何方神聖,生得三頭六臂也好、青面獠牙也好,他非把「他」從暗處揪出來,再整得遍體鱗傷不可!到時候,全天下就知道得罪他的下場!
???
「姐,你怎麼了?」
曲歆儀兩道清秀的眉輕輕顰著,看著一直摳耳朵、眨眼楮的曲韶儀。姐姐好像有心事,少了平日的冷靜自持,顯得異常焦躁。
「左眼皮,我命令你不準跳了!」
曲韶儀近乎氣急敗壞的口吻,讓曲歆儀更加憂心忡忡。
「姐,到底出了什麼事?左眼跳災,不吉祥哪!」
看到妹妹擔憂的神情,曲韶儀裝出泰然自若的樣子,硬擠出一絲笑容。
「沒事,月底手頭緊,我心情不好。」
她雖然強顏歡笑,卻仍掩不住眉間憂愁,曲歆儀不是傻子,她幽幽道︰
「姐,這世上只剩咱們姐妹相依為命,有事你還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