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人,聖上愛好藝術,難道不比你懂得鑒賞這些寶物嗎?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欺瞞聖上了?」蔡京口氣轉厲。
「蔡太師,你——」鄭永終于明白他的意思,看來他是硬要將私藏寶物的罪名加到他身上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誣陷我?」
「鄭大人,」蔡京放下茶杯,「我已經向聖上稟告你有一批書畫珍品要進獻給書院和畫院,莫非……你想要違逆聖意?」
「蔡太師,我是真的沒有——」
「鄭大人,這可是聖上的意思。」他打斷他的話。「要說到這些東西嘛,參知政事曾大人家中最多了,不過那可是他家的傳家之寶,我想他必定不肯割愛的吧?到時候要是錯過了聖上所定的期限的話……我也愛莫能助了。」
「蔡京!」鄭永氣壞了,「你太過分了!」
「鄭大人,」蔡京笑著站了起來,「我想你會需要一點時間準備進獻的禮物,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他說完轉身離開。
鄭永大嘆一口氣,跌坐在椅子上。
這晚,鄭府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老爺,這該如何是好?」鄭夫人哭了起來。
「夫人,不要擔心。」鄭永試著勸慰妻子。「就算蔡京能夠蒙蔽聖上一時,他也不能蒙蔽聖上一世啊。」
「爹,要是您一直無法覲見聖上的話,那豈不是只有任蔡京宰割的份嗎?」鄭皓羽指出了事情的嚴重性。
「唉!怎奈浮雲蔽日,這些小人偏生當道!」鄭永嘆了口氣。
「爹,我看這件事情不尋常,八成是童貫和蔡京狼狽為奸想要整垮我們,這些年來他們不是一直對舊黨的人趕盡殺絕嗎?」玄羽提出他的看法。
一定是這回西夏的戰事失利,蔡京才會拿他們開刀的。
最糟的是蔡京十分受寵,向來有本事雙手遮天,如果他有意要陷鄭家入罪是很難有法子扭轉乾坤了。
「唉,人家說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就是這個道理。」鄭永搖搖頭,「我只是不甘心,身為一個武人就該戰死沙場,馬革裹尸,怎麼能夠被這些朝中的小人陷害而死得不明不白呢?」
聞言,鄭夫人已泣不成聲,「老爺……」
「爹……」皓羽也哽咽起來。
「爹,我們絕不能就這樣束手就擒!現在我們面對的是比沙場上更難對付的敵人,唯有越戰越勇,絕不能有絲毫的退縮!」玄羽激動的道。
「玄羽,你……」鄭永抬起頭來看他。
「爹,蔡京不是說參知政事曾大人家中有許多書畫珍品嗎?」玄羽提醒他。
「是啊,可是那是他的傳家之寶,他如何肯讓?」
「如果我們兩家成一家,他的傳家之寶豈不也就是我們的傳家之寶了?」
「玄羽,你的意思是要和曾家結親?」
「是的,爹,我听說他家只有一個女兒,如果她嫁入我們鄭家,那些個書畫珍品豈不也成了我們的?」玄羽的表情有些狡獪。
「玄羽,你想要娶曾大人的千金?」鄭永瞪大了眼楮。
「是的。」玄羽點點頭。
「玄羽,我不贊成你用這種不正當的手段騙取曾家的實物!」鄭永義正辭嚴責備兒子。「我們鄭家向來以清白傳家,即使是死也要死得不愧不怍!」
「爹……」玄羽不知道如何說服他。
他早就知道爹不會同意這樣的事,但他卻不能眼睜睜看著爹被小人設計身陷大牢,含冤而死!不僅為了爹的生命,更為了爹一世的英名啊!
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只要能夠救爹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包何況對付像蔡京和童貫這種小人,根本就不必講什麼清白或愧怍!
拿新黨的人來對付新黨的人再恰當不過的了!
「玄羽啊,我們不知道曾家千金的品貌、性情如何,而且我們正準備要替你去向司馬小姐提親的……」鄭夫人皺起眉頭道。
「娘!」玄羽對母親微微一笑,「曾大人官高位顯,曾家千金必定也是大家閨秀;至于司馬小姐……我想司馬小姐匹配皓羽也很恰當啊。」
自從司馬溫公仙逝之後,朝中的人紛紛和司馬家畫清界線以免受到牽連,唯有鄭家始終和司馬家保持著密切的來往。
他向來景仰司馬光這樣有名望的君子,原來也有意和司馬家締結親事的,如今是不可能的了。
「玄羽,曾大人是新黨的人,和我們舊黨是敵對的,再說如今曾家權勢如日中天,他們怎肯和我們舊黨的人有牽扯,你就不要白費心機了。」鄭永不同意這門親事。
「我一定要試試!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要我們有機會覲見聖上,就可以揭發童貫和蔡京的惡行了,不是嗎?爹,如果我能夠求到這門親事就請您成全我!」他的態度十分強硬。
鄭家人仍然是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但是玄羽已經在心底暗下決定了。
第二章
參知政事曾樵有女初長成,不少貴族子弟皆托人來提親。
「曾大人!」中書侍郎張遙親自上門求親,「令千金文采不凡,小犬也不遑多讓,你我兩家門當戶對,若能玉成這樁婚姻,豈不是美事一件?」
「承蒙張大人抬愛。」曾樵謙虛的答道︰「小女不過是胡亂讀些文章罷了,怎能與令郎才高八斗相提並論呢?」
「曾大人客氣了,事實上是小犬拜倒在令千金的石榴裙下。」張遙笑了起來。「今年元宵燈節小犬對令千金一見傾心,非要老夫來提親不可。」
曾樵有些震驚,不知如何回應。
其實他並不想與張遙結親,不只因為朝中的人對他評價都不高,當年王丞相退居金陵後,就是他和呂惠卿等人將新政弄得烏煙瘴氣。
再說誰不知道他兒子張垣英是一個愛流連花街柳巷的浪蕩子,臨仙要是嫁過去哪有幸福可言?
沒想到張垣英已經偷窺過臨仙的美貌,今日上門提親,看來是勢在必得,如果沒有相當的借口,他是很難拒絕這門婚事了。
當曾樵腦中不斷苦思婉拒的方法時,一名僕人來報,「大人,樞密院鄭永鄭大人的公子求見。」
「快請。」
玄羽走了進來,向曾樵行禮,「晚輩鄭玄羽,見過曾大人。」他抬頭看見了張遙,轉向他致敬。「見過張大人。」
兩人也向他點頭回禮。
鄭永多年來征戰邊疆,鎮守西陲,是自範文正公之後的征西英雄。他為人耿直,以清望之聲稱譽朝廷,曾樵雖然不曾與他相交,卻對他深感欽佩。
曾樵仔細瞧著鄭玄羽。鄭永的兒子果然器宇不凡,真可謂是人中之龍。
「鄭公子,今天來是……」曾樵請他坐下。
「曾大人,小佷冒昧,特地來向您提親。」玄羽起身行禮。
聞言,曾樵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鄭公子,你的確冒昧得很,誰不知道婚姻大事全憑父母作主,你何以獨斷獨行上門來求自己的親事?」張遙冷哼一聲。
「張大人,詩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年紀雖輕,愛慕淑女是極正常之事。」玄羽說得理直氣壯。
「難道鄭公子和小犬一樣,也見過曾大人的掌上明珠?」張遙訝異的道。
听見他的問話玄羽並沒有立刻回答。
他何曾見過曾家的千金小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男人何緣得見?
張遙的兒子竟然見過曾家的千金,哼!這些新黨人的作風果然不同!
「張大人,曾小姐深居簡出,晚輩怎敢唐突佳人?」玄羽對于他們這種不合禮節的作法相當不以為然。
張遙察覺出他話中的諷刺之意,一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