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心情很沉重,很復雜,所以覺得很累,這才沒有限她聯絡的吧。
她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夜,天剛亮就躺不住,翻身下床匆匆忙忙刷牙洗臉,隨便套了件毛衣和寬版的棉布褲,踩了雙帆布鞋就往外沖。
四十五分鐘後,她一手拎著永和豆漿大王的早餐,另一手拿出手機,鼓起勇氣撥了電話。
「喂?」那熟悉的嗓音自手機里傳來。
听起來很疲憊,還透著一絲倦然的寂寥。
她心下不由得絞擰起來,所有刻意想裝出的輕快,剎那間被滿滿的忐忑不安取代了。
「我吵醒你了嗎?」
杜醇沉默幾秒,才溫和地道︰「沒有。你在哪里?」
「在你家門口。」她清了清喉嚨。「我,呃,帶了早餐。」
「上來吧。」
她把手機塞回背袋里,惶惶然地走到守衛森嚴的鍛鑄大門前,等待大門開啟。
終于進了典稚的迎賓大斤,經過警衛禮貌的詢問,王有樂按下通往他住處的樓層電梯鈕,不知怎的,心就是跳得異常厲害。
行了行了,現在又不是在演偶像劇,杜醫師也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風流痞子男,才一個晚上就喜新厭舊……呃,喜舊厭新……反正她用不著在這邊自己嚇自己,剛剛杜醫師不也很自然地叫她上樓了嗎?
如果他家里窩藏著舊情人,他閃躲都來不及了,哪會那麼大方坦蕩地幫她開門?
「就是嘛,神經兮兮的。」她拍拍胸口,順順氣,圓圓臉龐終于釋然地笑了起來。
才一走出電梯,王有樂就看到穿著白色V字領毛衣和黑色長褲的杜醇,英俊迷人地佇立在她面前。
他在等她……
她心一放松,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
「鮮蔬燒餅和春卷!」她笑嘻嘻地揚起手上的早餐。「我沒有買垃圾食物啾!」
「謝謝。」杜醇伸手接過袋子,眸光低垂,逃避她熱情的笑眼。「我們進去吧。」
王有樂沒有發覺他的異狀,徑自笑道︰「本來還想幫你買杯小麥草汁的,可是這麼早,大部分的店家都還沒開門——啊,糟糕,我怎麼連豆漿也忘記買了?」
「坐。」他將整袋食物放在干淨的桌面上,走過長餐台,打開冰箱門。「要喝鮮女乃嗎?」
她訕然一笑。「呃,喔,好呀。」
他替她倒了一杯鮮女乃,放在她面前。
「怎麼了?你不坐下來一起吃嗎?」她打開外帶的提袋,略感奇怪的看著他。
「好。」他在她斜對面坐了下來,英俊臉應有一絲憔悴,有些欲言又止。「有樂——」
「嗯?」她將鮮蔬燒餅遞給他,自己拿起春卷咬了一大口,含糊地問︰「怎樣?」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等吃完再說。」
她那口春卷登時堵在喉頭,花了好大力氣才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道︰「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杜醇眼神復雜地望著她,一言不發。
「哎喲,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昨晚你跟古小姐都把話說開了,」她硬擠出笑容來,試圖讓氣氛輕松一點,擺了擺手。「然後你們誤會冰釋,所以要復合了……不會吧?哈哈哈!」
他沒有笑,黑眸里的愧色更深了。
她臉上的笑意剎那間僵凝,臉上血色漸漸褪去。
第8章(2)
「有樂,對不起。」他努力了很久,終于艱難地開口,「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仿佛還未回過神來,又仿佛什麼都听懂了。
「五年前嘉兒的離開,對我是最大的背叛和傷痛,我以為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再見到她,就算見到她,我也不會忘記她是如何親手將我們的愛情斬斷得干干淨淨。」他凝視著她,坦誠地向她解釋,也陳述自己這一路來的傷痕點滴。「我告訴自己,我永不會原諒她。」
王有樂怔怔地看著他,不需要受過專業行為心理學訓練,也可以清楚看見他臉上每一道內心矛盾掙扎痛苦的痕跡。
她懂他的痛,她真的懂,可也因為這樣,她才不明白,為什麼他還能選擇回頭?
好比她,雖然為了高大偉而傷心難過了好久,可是她十分清楚,要是高大偉求她回頭再續前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被親手撕碎的感情就像扔進河里的葉子,永遠只能隨著時間的江水流逝遠去,就算再追回來,也已經破破爛爛了。
「可是昨晚……」她吞咽著苦澀泛酸的口水,「你已經原諒她了?」
杜醇想伸手踫觸她蒼白的臉頰,像往常那樣習慣性地撫慰她,卻又矛盾遲疑地收回。
「我不知道,但起碼我不再覺得自己恨她了。」
她心一驚跳。「那——你們會復合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低聲喃喃,「我腦子很亂,現在也沒有任何答案。」
「杜醫師,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辛苦,很為難,但是——」她臉上沒有一絲怒氣,只是直直地瞅著他,「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杜醇無法迎視她那渴求答案的澄澈目光,痛楚而悔愧地別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她說,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這次是真心回國來嫁給我的。」
王有樂像當頭被砸了一記重棍,整個人有些暈眩。
「有樂!」他立刻扶住她,臉色大變。
她閉上眼楮,勉強定了定神,「我很好,我沒事,我剛剛只是……有點換氣不順,現在好多了。」
「有樂……」他憂心忡忡地盯著她,「你真的不要緊嗎?還是我們改天再談,我不知道現在——」
「杜醫師,」她雙手緊緊攀握住他的手背,「你可以真心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他注視著她,眼眶微濕,緩緩點了點頭。「你說。」
她低下頭,淚水悄悄凝聚成霧,但她努力忍著別掉下來,直到過了很久很久,她才開口。
「和她在一起,你會覺得很幸福嗎?」她憋住氣息,低微地問,「會比和我在一起時,更開心嗎?」
杜醇聞言怔忡了,沉默良久才回了句︰「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像是給她心里燃起了最後一絲希望之火。
「所以我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她連忙抬起頭來,雙眼盛滿了熱烈的期盼。「也許到最後,你可能會發現自己更喜歡我一點點,對不對?其實我可以等,我也可以忍,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
他無言地看著她,有一絲不忍地道︰「有樂,你不該用這麼委曲求全的方式來愛一個人。你是個很珍貴很美好的女孩,不管是哪個男人擁有你,都是他的福氣。」
王有樂眼底熱切的火花剎那間化成了死寂的灰燼。
不!
不要,不管他說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對她說這麼可怕又熟悉的字眼——
有樂,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是個最體貼人的好女孩。
有樂,你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就是太好了,所以我真的覺得我配不上你。
「夠了。」她喃喃。
杜醇一愣,眼神里有些迷惘不安。
「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她松開緊緊攀住他的手,臉上沒有任何喜怒之色,只是看起來有一點點倦、有一點點累。
他的心揪擰成了一團,呼吸有些不順,喉頭發緊。「有樂,別這樣,你可以先听我把話說完嗎?」
「杜醫師,我懂,我真的都懂。」王有樂對他露出憊然卻真誠的笑,「對于這種事,我是專家了……我很能夠調適的。」
專家?
「什麼專家?什麼調適?你到底在說什麼鬼東西?」他有些氣急敗壞的嚷道。
她先是瑟縮了下,但隨即也火冒三丈起來。「喂,杜醫師,你犯得著用吼的嗎?我又沒做錯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