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傷腦筋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趁這娃去接電話,她不由得松了口氣,連忙躡手躡腳往大門口方向移動。
「阿娃,等你想好確定了再跟我說!」下一瞬,膽小表又飛快溜之大吉。
才一出鑄鐵大門,她就看到項康佇立在面前。
陳蘭齊心跳漏了好幾拍,幾乎來不及掩飾內心真正的感覺。
「這麼早?」她暗暗換了口氣,露出笑容。「不過,你在這里做什麼?」
「從今天起,請多指教。」項康微笑地伸出手。
她茫然困惑地望著他。
「我自願申請外調到台中分院,剛剛向院長報到完。」他的眼神閃映著笑意。「明天正式上班,所以今天有一天的時間可以熟悉大台中的環境,你可以充當我的向導嗎?」
陳蘭齊下巴掉了下來。
「我就知道你不會反對。」他長臂一勾,就這樣將她「拖」走了。
他一定是她命中的魔星。
為什麼每當她收拾好了心情,把所有對他的愛戀全數收進心底深處的那個抽屜里,這輩子再也不打算打開,偏偏他就會選在這個時候,再一次跳進她的生活里攪得天翻地覆。
不過這次,她不會再讓他,抑或是自己那無可救藥的痴心妄想得逞了。
第8章(2)
但話又說回來——
「我們為什麼要來台中公園劃船?」她看著坐在綠色小舟對面的他,滿心不解。
「這不是到台中旅游的必做行程嗎?」項康一派優閑地劃著船。
船舟緩緩蕩漾在綠色湖面上,一旁就是著名的紅頂白牆建築的湖心亭,秋天的微風緩緩吹過,湖面略現圈圈漣漪。
雖然是很俗氣的老調牙玩法,但項康記不起自己上一次這麼優閑自在是什麼時候了。
「項康——」
「晚點我們到台中春水堂的首店『陽羨春水堂』,喝大杯珍珠女乃茶。听說他們的大杯,是真的像養金魚的那中尺寸的大酒杯。」他無限向往。
陳蘭齊瞪著他,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項康,你……還好嗎?」
「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他對她露齒一笑,「而且感覺好像會越來越好。」
在他放下抗拒,推翻「只是好朋友」的迷思,決心來到台中把一切弄清楚之後,突然發現頭也不痛、胸口也不悶,就連偶然發作的胃痙攣現象都神奇的不藥而愈了。
連台北總醫院的院長日前那一番苦苦規勸到近乎哀求的話,也被他輕松的拋到腦後,居然連一丁點愧疚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變了,卻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對」過。
「你該不會是在台北出了什麼事,這才被下放到台中來吧?」她倒抽了一口氣,忘形地一把攀住他的手臂。「難道你開錯刀、醫死人了?」
他頓時啼笑皆非。「陳蘭齊同學,你未免對我太沒有信心了?還有,什麼下放不下放的,當心台中分院的院長听見了跟你拼命。」
「還好。」她松了口氣,依然難掩滿臉困惑。「那為什麼——」
「別想了。」他笑著,抬手親匿地、再自然不過地揉了揉她的頭。「不用浪費腦細胞在思考這種事情上頭。」
陳蘭齊往後避開他的手,「喂!」
「我姓項名康,不叫喂。」
「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上次說的話听進去?」她雙頰可疑地發燙,卻也有些火了。
「有一些有,有一些沒有。」
他的回答令她氣結。
「你又曬出雀斑了,不過很可愛。」項康愉快地點了點她的鼻頭。「我們上岸去喝珍珠女乃茶吧!」
她心下一震,渾身戰栗僵硬,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天,他們去陽羨春水堂喝了巨大杯的珍珠女乃茶,也去了綠意盎然、古色古香的東海大學散步,還在路思義教堂拍照,晚上沒到人潮擠爆的逢甲夜市,反而就近在東海夜市吃有名的雞翅和蓮心冰。
「你不覺得無聊、幼稚嗎?」陳蘭齊手上拿著烤香腸,邊走邊咬,略感疑惑地望著身旁那個高大英俊、鶴立雞群的家伙。
「不會啊!」項康一臉新鮮地環顧四周熱鬧攤販和人群,「像是回到學生時代。」
「喔。」她總覺得他怪怪的,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里怪。
一個上流社會的菁英分子,鑽石王老五,優秀卓絕的年輕名醫,跟她一起擠夜市,感覺起來好……不搭軋。
不過她注意到僅穿著簡單白襯衫和牛仔褲的項康,還是人潮中萬眾矚目、深深驚艷的聚光體。
秋天還穿得很辣的女大學生們亦步亦趨跟在他們後頭,還自以為偽裝得很好,可是陣陣交頭接耳的興奮尖叫聲,只怕連聾子都听得見。
而項康還是一如往常,根本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多少騷動和注目。
陳蘭齊面上表現得很坦然、渾不在意,但肚子里還是忍不住有些冒酸泡泡。
不行,她得做點什麼好消除胃酸現象,並且讓身邊這個萬人迷「自制」一點。
她的目光掃見了一旁氣球攤上的絨毛布女圭女圭——啊炳!
「我要玩這個。」她扯扯他的袖子。
「好呀。」項康很自然地掏出皮夾,付了錢給老板。「你不怕氣球破掉的聲音嗎?要不要我幫你?」
「射氣球是我的強項。」她把烤香腸遞給他,扳了扳十指,稍微暖了個身。「看我的!」
項康興味深厚地陪在她身邊,既驚訝又好笑地看著她簡直是百步穿楊的鏢法,一局五十元,兩局就射破了大部分的氣球,最後保麗龍板上只幸存一顆完好無缺的氣球。
「哇,小姐,你有練過哦!」氣球攤老板咋舌。
「運氣好、運氣好。」她謙虛道。
「嘖嘖嘖!」他搖搖頭。「陳蘭齊,提醒我以後千萬別得罪你。」
「老板,我要那只『海賊王』的麋鹿喬巴,謝謝。」她開心地接過那超大只的可愛喬巴,一轉頭就塞進他懷里。「喏,送你。」
「我?」他一愣。
「對,就是你。」她啃著剩下的半根烤香腸,繼續往前走。
項康笨拙地將那只大喬巴夾在腋下,兩三步追上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嘿,這不應該是給我吧?」
「哪會?你拿著挺合適的啊!」她不懷好意地沖著他笑。
「可是……」他別扭地瞥了眼卡在手臂和身體間的麋鹿。
「喬巴是你同儕,麻煩往後好好待它。」陳蘭齊愛憐地拍了拍喬巴的粉紅色帽子。
他听得一頭霧水。
★☆★
一早,巴洛克老洋房的餐室里彌漫著甜甜的女乃油香和一股詭異的氣氛。
避娃鏟起用玉米粉和女乃油、雞蛋做出的玉米餅,動作粗魯地倒進面包籃子里。
「快吃!」她將一壺冰鮮女乃砰地放在桌上,自己用力叉起一片玉米餅塞進嘴里。「吃完召開緊急會議。」
「緊急會議?」陳蘭齊和貝念品面面相覷。
「近日發現敵人滲透。」管娃目光如電,掃過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心虛的另外兩個人。「把我一個好好的逃妻俱樂部都快搞成了破鏡重圓福利社——每個進來拿了商品就走。是怎樣?沒政府了?」
「……對不起。」貝念品囁嚅。
「呃……應該不至于啦!」陳蘭齊趕緊替兩人澄清。「念品那個是意外,她有很努力在擺臉色給她老公看了。至于我……我已經跟項康講清楚、劃清界線,我們兩個之間什麼都沒有,真的。」
「我看就你最危險,肯定跟春光那家伙一樣沒骨氣。」管娃嬌眉高高挑起。「搞不好人家勾勾手指頭,你就乖乖跟著走了。」
想起昨天的「台中一日游」,陳蘭齊差點被口里的玉米餅噎到,連忙低頭喝鮮女乃。「咳咳,不,不會啦,對我有點信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