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昨晚才到的新房客,以後請多指教。」吳春光安撫道。
「謝謝你……」縴弱女子喃喃說了一句她听不清楚的話。
吳春光只听到模糊的「其實我也……三天前……」什麼的。
「如果你們兩個聊夠了,可以自己動手拿盤子過來盛松餅了嗎?」管娃翻了翻白眼。
「好。」吳春光識相的忙抄起桌上繪著櫻桃的白色磁盤。
「對不起。」縴弱女子內疚地低聲致歉,也乖乖拿著盤子過去排隊。
避娃鏟起煎得金黃誘人的松餅各扔了兩片在她們的盤子上,旋即又敲了三顆蛋進鍋里。
吳春光和縴弱女子像小學生一樣站在旁邊等,有些訕訕然地互覷一眼。
等荷包蛋煎好了之後,管娃再度支使她們去倒牛女乃,然後自己煮了一大壺濃濃的咖啡,一樣是砰地放在長餐桌上。
避娃切著松餅的動作卻是秀氣極了,對切成漂亮的八片,然後在上面淋了一大堆楓糖。
「干嘛?」她抬頭,注意到吳春光的表情。
吳春光吞了口口水,搖了搖頭。
「你想說人胖不是沒有理由的嗎?」管娃手中的叉子正確擊中楓糖松餅,報復性地咬了一大口。
她心中像充滿了忿忿之情,是沖著某個人吧?
吳春光突然想起廣告單寫的,關于房東兼保全簡介的那一欄。
「那個……關于美國cIA某高階探員……前妻……」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縴弱女子倒抽了一口氣,不安地輕扯了下她的袖子。
避娃咀嚼著松餅的豐潤小嘴頓時停住了,半晌後才吞下口里的松餅,繼續攻擊下一片。「是真的。」
吳春光喔了一聲,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下去。
總不能冒昧地問人家婚姻出了什麼問題?抑或是cIA高階探員是不是跟好菜塢電影里演的一樣高大帥氣、老謀深算吧?
「我前夫是個沒腦袋的猛男種馬。」管娃冷冷地補充,「他的優點是性能力超強,缺點是愛國主義已經吃光了他的腦細胞,我們的性生活火花四射,婚姻生活卻是爛到爆,所以我逮到機會一逃離婚姻馬上就跑回台灣——該誰了?」
現在是在召開第一屆逃妻住戶大會嗎?
吳春光眨了眨眼,心虛地看了面色蒼白的縴弱女子一眼,而後硬著頭皮迎視管娃,「我是吳春光,昨天才從台北搭火車到台中,我的‘未婚夫’警告我不準挾帶他的寶寶私自潛逃,但他是個顛倒眾生的公子,而我是個有婚姻恐懼癥的流浪癖患者,所以我們真的已經一點關系也沒有了。順便問句題外話,嬰兒也在‘禁止攜帶寵物’的規定內嗎?」
也許她不會留在台中待產,但假若她必須待在這個城市直到孩子出生,那麼她不希望沒有事先說清楚,就為這屋子里的任何人帶來額外的困擾和麻煩。
如果,她們對此感到不悅,那麼她會在吃完早餐後就馬上告辭的……雖然她有點離奇地不想走。
「生下來借我玩。」管娃圓滾滾如黑鈕扣的大眼楮若有所盼地盯著她的小骯,語氣里透著一絲努力壓抑下的渴望,「違規的事就算一筆勾銷。」
「謝謝你。」吳春光松了一口氣。
「寶寶……」縴弱女子淚光瑩然,目光痴痴地看著吳春光的肚子。
自己的肚子生平第一次這麼受注目和歡迎,她真不知該感到驚嚇還是受寵若驚。
「你。」管娃手中的叉子重敲了下縴弱女子的盤子,照例嚇了對方一大跳。
「我叫念品。」縴弱女子輕聲開口,「姓貝。」
「幸虧不姓紀。」管娃咕噥。
吳春光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差點不禮貌地被逗笑了。
可是貝念品顯然不以為意,溫柔而好脾氣地點點頭,「是啊,差一點我就變成紀念品了。」
避娃首次以一種嶄新、略帶欣賞的眼神瞅著貝念品,但嘴上還是不饒人,「還好你仍然保住了幽默感,沒被那個爛男人毀了一切。」
貝念品嘴角帶著淺淺笑意,卻漸漸滲入了一絲苦澀。
這下子換吳春光大逆不道地撞了撞管娃的手肘。
「干嘛?我又沒說錯——」管娃扭過頭去惡聲惡氣抱怨,直到察覺貝念品顫抖的下唇和紅了的眼眶,這才警覺住口,「你繼續,不用理我。」
「謝謝。」貝念品感激地望著她倆,隨即語意艱難地道︰「我是逃妻,我先生還不知道我離開了,他他去歐洲開會……」
「你最標準。」管娃不忘瞪吳春光一眼,「不像某人。」
「如果寶寶生出來後認你做干媽,」吳春光嘆了口氣,一攤手,「你可不可以就此停止圍剿我?」
「以為我不敢嗎?」管娃一拍桌面,震得盤里的松餅跳了下。「成交!」
「感謝老天。」她抬眼望向天花板,一臉釋然。
一絲克制不住的怯怯笑聲突然響起,她倆不約而同望向急急捂住嘴巴的貝念品。
「笑屁啊!」貝念品認分自首,「我替你們講。」
下一瞬間,三個女人噗哧地笑了出來。
「三個月內,把我未婚妻給找出來!」
翟恩爽快地扔下一張數字後頭有很多個零的支票。
「找人是本公司的專業和強項,您交給我們就對了。」台灣偵信業龍頭的負責人瞪著那張鉅額支票——幾乎是他們整年度營收的三分之二,二話不說立刻抄起支票,卻也不忘笑著打官腔,「不過還是要先跟翟先生報告一下,全台灣這麼大,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大海撈針好像是有點太……」
「錢你收了。」翟恩下巴微抬,滿眼危險之色。「三個月內找不到人,我就拆了你公司!」
「呃?」負責人倒抽一口氣。「翟、翟先生……這這這……」
「不過這樣做,」翟恩濃眉微皺,略陷沉吟,「好像不太合法。」
「沒錯沒錯!」負責人猛抹汗,點頭如搗蒜,「翟先生說得對,您上述的行徑的確是違法的。」
「好吧,」他渾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那就把你公司買下來變更成停車場,再把它拆個精光。」
昂責人登時傻了。
「還有其他問題嗎?」他微挑眉問道。
「三個月沒問題!」負責人說這話的時候要是沒發抖,應該會更有說服力。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
孫特助拿著文件走進來,剛好和幾乎是屁滾尿流逃出去的偵信業龍頭擦肩而過,腳步不由得更加戒慎地慢慢接近自家老板。
「我不會濫殺無辜,」翟恩目光緊盯著筆電螢幕,手指重重敲著鍵盤,「你犯不著一臉踏進地雷區的驚恐表情。」
「小心不蝕本。」孫特助謹慎道,小心翼翼將待簽核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遙遠的一角。
自從吳小姐離開後,老板已經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出門獵艷,而且每天都像被囚禁在籠子里的暴怒狂獅一般,任何人想靠近跟他說話簡直得冒生命危險。
「孫特助。」
躡手躡腳往門口移動,自以為就快要安全退出火線外的孫特助身形一僵,只能無奈地再走回來。
「你結婚多久了?」翟恩表情凝重的問。
孫特助驚奇地眨了眨眼。
在老板的字典里,「婚姻」這詞一向等同于髒話呢!
「五年。」孫特助戒備地回答。
「還沒有離婚的打算嗎?」
如果翟恩的臉色不是這麼嚴肅外加真心困惑的話,孫特助也許會認為老板鼓吹他人恢復單身、投奔自由的意圖已經走火入魔了。
他清清喉嚨,頂了下眼鏡,「其實婚姻制度沒有人們想像中的糟。」
「是嗎?」翟恩滿眼懷疑。
「當然也因人而異。」孫特助也不好給老板沒面子。「有些人是面對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