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不求了,我只要你能回來……請你……一定要回來!」她哽咽著,無比虔誠地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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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大內天牢
蔽骨刺寒的冰冷凝結在石床里,一個高大的影子盤腿坐在其上,閉目養神不發一語。
靜王一身雪白織錦王袍,笑吟吟地望著天牢內的男子。
「唉。」他緩緩收起笑容,無比真誠地嘆了一口氣。「商大東家,商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商岐鳳靜靜地盯著靜王,臉龐消瘦而陰郁,卻絲毫不減懾人的霸氣。
靜王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有一絲不自在,只得又露齒一笑,試圖讓氣氛輕松些。
「說到底,本王也有千百個不願意,誰教本王的頂頭上司便是咱們萬歲爺,萬歲爺都發話了,本王縱然有心扛起也無力擔待呀!」他一攤手,神情好不無奈。
商岐鳳嘴角微微往上勾,終于開口︰「皇上開金口,王爺設圈套,商某豈有不乖乖上當之理?」他嘲諷地笑了,「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靜王有一剎那的尷尬,隨即坦然道︰「商兄,功高震主,自古皆然,此番你又抵死不答應和皇家結親,如此一來,又如何教聖上不更加驚疑三分?」
「商某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配當公主下降以嫁?」他冷冷地道。
「商東家又何必自謙?」
商岐鳳不作聲,不願再多做解釋。
「本王想,這並非商兄大膽違抗聖命的真正原因?」靜王盯著他。
他面無表情,黑眸深邃幽然不可測。
「堅持抗旨不娶,顯然是府中早有所愛?」靜王一挑眉,笑得像只老狐狸。
商岐鳳臉色驟沉,眼底殺氣一閃而逝。
明知他已身在囚籠之中,靜王還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莫氣莫氣,本王提起‘她’,並無他意。」靜王趕緊笑道,「本王也是個多情人兒,自然明自商東家的心情,唉,想本王當年苦苦暗戀——」
「王爺話說完了嗎?」他冷冰冰開口。
「商兄,你這是叫本王可以滾了嗎?」靜王訕訕然了一下,又復露出笑容。「唉,明知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可一邊是皇家兄長,一方是民間友人,本王無論如何都得做這個魯仲連,好生為你們兩邊排解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才行。」
「王爺客氣了。若非王爺從中籌劃,穿針引線,朝廷又怎能如此光明正大假借五船私鹽一事,插旗鳳徽號,理所當然地獲取那三成股利?」
靜王的笑容一僵,眸底掠過一絲警覺。「商兄這話說得奇,本王怎麼半句都听不懂呢?」
商岐鳳突然笑了,卻是笑得一絲暖意也無,揶揄道︰「王爺如此不居功,當真是皇上之幸,國家之福了。此計瞞天過海、借刀殺人,用得甚妙……原來作賊和捉賊的都是同一個人,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靜王沉默了半晌,再開口,聲音平板而冷淡,「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爺計畫得半點痕跡不留,一切都合理得令人無法懷疑。」他語氣淡然,像是在說什麼微不足道的傳聞小事一般。「但正是所有的步驟都太完整太順理成章了,這才叫人起疑。」
「有何可疑?」靜王劍眉緊皺,面露不悅。
明明,他都讓人處置好了……
「在我查出原來收賄走私之人,就是我鳳徽號蘇州的大掌櫃後,急收細軟往北逃逸的他,偏偏在半路上被強盔斬殺奪財……」商岐鳳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靜王,「天下就有那麼多巧合之事?」
「你只為這一點,便識破我計?未免也太輕率。」
「王爺破綻自然不止這點。」
「何以這麼說?」靜王不服氣。
「其一,海衙關總兵昔日由靜王府出身,王爺是他的正主,面授機宜,自然方便行事。」
「關京自我府中所出,此事素來機密,你又是如何得知?」靜王臉色變了。
「王爺有王爺的情報網,商某雖是一介商人,自然也有自己的門道。」
靜王臉上神情七分氣惱又帶三分佩服,最後長長吁了一口氣,無奈地笑了。
「南方商業霸王,果然不容小覷。」他搖了搖頭,隨即好奇地問,「還有呢?本王又遺漏了什麼?」
「其二,鹽乃由朝廷包辦通運售賣之利,例往民間走販私鹽,一次至多兩船即屬大宗危險進貨,蘇州大掌櫃有何能耐,可以一次就弄得到五大船的鹽貨?那自然是從官中鹽庫取出的。」商岐鳳冷靜地分析,「而且商某也親自上船檢查了漏留在艙底木板夾縫間的鹽粒,雪白精細,非一般坊間粗制私鹽可比——若說不是官鹽,恐怕王爺也不信吧?」
「嘖,那幫子蠢貨,連幾粒鹽也掃不好。」靜王懊惱。
「其三,私鹽雖茲事體大,以王爺之權,當然能輕易壓下,但是官股插旗民股,商某提出要皇上的金印記為信,王爺卻眼也不眨便慨然答應。萬歲爺的金印,若非萬歲爺事先應允蓋這個印,就算位高權重如王爺,恐怕也不敢擅自作主。」
此計環環相扣,只要想通了其中一環,如此順藤模瓜,也就不難拆穿背後真正圖諜之人,真正圖諜何事。
「夠了夠了,本王生平還從沒听商兄開口說過這麼長的一番話,說得本王頭都痛了。」靜王支著頭,好似不勝苦惱。
「這一切都指向銀子,皇上想將公主下嫁給我,看中的不外是鳳徽號每年比國庫還可觀的收益。」
「商兄是聰明人,」靜王終于又笑得出來了。「既然如此,何不就答應了聯這份親?從此後皇家有勢有財,你商家有財有勢,何樂不為也?」
「不。」他似笑非笑地道︰「我想和王爺談的,是另外一種交易。」
靜王含笑的眸光倏然斂止,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哦?商兄倒是說說看。」
「魚幫水,水幫魚。」商岐鳳眼神銳利地盯著靜王,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我是商人,只願意和熟知游戲規則的人‘談生意’。」
靜王陷入沉思,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轉移話題道︰「皇上此次是不惜一切,勢在必得。」
「可想而知。」他眸光幽然,微微牽動嘴角。
「商兄真決定了?」靜王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不後悔?」
「富貴險中求,有何後悔?」他的語氣輕描淡寫極了。「換作是王爺,您會後悔嗎?」
靜王驀然笑了,笑得好似頑童般狡猾有趣。
「唉,弄得不好,是會殺頭的呢……」
他默不作聲地盯著靜王。
「好吧好吧,看在本王和商兄這麼合拍的份上,那敢問商兄這頭一步想怎麼做?」靜王笑嘻嘻地問。
「請王爺盡全力……」商岐鳳淡淡地開口,「痛毆商某。」
靜王頓時張口結舌,呆掉了。
第10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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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萬兩上繳之後,又整整過了漫長、煎熬如一生的兩個月。
她日日食不下咽,閉眼也不能寐,等得頭發都要白了。
終于,把他盼回來了——
談珠玉顫抖著,雙腳猶如釘在地面,痴痴地望著出現在房門口那熟悉高大的身影,幾疑在夢里。
他終于回來了。
她不敢呼吸,不敢動彈,像是深怕一動,他又會消失在眼前。
可……可是為什麼他臉龐、頸項處竟是傷痕累累?
顴骨有著青紫痕跡的舊傷,挺直鼻梁猶留有淡淡淤色,像是曾被打斷過一般。
他剛俊沉郁如故,可容顏卻清減憔悴得令她心痛難禁,淚水幾乎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