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未成,他絕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動他的布局分毫。
但話說回來,他怎麼有個錯覺,好像他是替自己惹來了個燙手的大麻煩?
鳳磬碩搖了搖頭,定下心神,盯著面前這個已經翻出點心嗑起來的貪吃鬼,心下頓時一安。
就憑她,也能扳倒他皇十九?
「來。」他對她勾了勾手指,活像喚小狽似的。
「干嘛?」蘇滿兒果真抱著一盒子棗仁糕,咚咚咚跑近前來,小嘴里已經塞得滿滿了。
「妳就這麼想噎死自己嗎?」見狀,鳳磬碩頓時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忍不住眉頭打結,伸掌湊近她脹鼓鼓的小嘴,命令道︰「吐出來。」
「不要啦。」厚,她很餓耶。
「不吐出來,待會兒不許進晚膳。」他揚起一道眉冷笑,「今兒個有醬醋大對蝦、紅燒腌筍、帶子拌玉芹、四川辣子鍋……」
「我要吃!我要吃!」她小臉亮了起來,快樂地喊。
「所以,吐、出、來。」
她眨眨眼楮,吐出粉紅的小舌尖。「啊……可是我已經全吞下去了。」
「妳——」
鳳磬碩這下子非常確信、肯定自己真的是幫自己找了個天大的大麻煩!
最可怕的是,明明知道是麻煩,他卻一點也不想把她推拒于門外!
他一震。
難道,他真因她而心軟了?
「對了,你剛剛為什麼在太子跟前瞎說我是你的……你的……」她突然想到,臉蛋沒來由的一陣發燙,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我的未婚妻?」他嘴角仍微微上揚,可眼底笑意卻被一股陌生的不安取而代之了。不!不會的,一切都還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他不曾為誰心軟,也不曾為誰憐借心痛,更不會為誰改變立場。
「是在亂講的吧?」她見他還在微笑,笑得一副好不可惡的樣子,不禁惱羞成怒。「我可警告你,以後要是敢再四處嚷嚷、破壞我的名節,我就!」
「就如何?」
「就……就揭穿你的真面目。」她發狠地握緊拳頭嚷道。
彷佛內心最為避諱的禁忌終于發生了,鳳磬碩的臉色倏然一沉,上揚的嘴角瞬間凝結在重重冰霜里。
「什麼真面目?妳知道了些什麼?」
愛里隨時有數十雙眼楮監視著她,她的一舉一動從未疏漏過,那她是從何處探得機密之事?
她,真想藉此要挾他?
蘇滿兒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又變臉,不禁微微瑟縮了下。
「說,妳知道了些什麼?」他逼近她,眼底肅殺之色大盛。她後退了一步,再一步……直到背抵到了堅硬牆面,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為什麼突然翻臉生氣?
她不過是想告訴大家,真實的他才沒有表面看到的那樣優雅慵懶好脾氣,事實上他霸道得要命,就連她頭上的傷都掉痂了還不準拿掉纏布帶;還有他擅自偷香,還偷了不止一回……
就沖著這些事實,他就跟她發脾氣?
蘇滿兒從一開始的心慌恐懼到火氣逐漸上升,仰高下巴,氣憤填膺地道︰「我統統都知道了!你私底下在干什麼好事,是什麼想頭,都在搞些什麼烏漆抹黑的壞事,我都知道了!」
他想當皇帝早就是司馬昭的心,路邊的人都知,她卻還在心底替他辯白、替他說話,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對她的?
她眼眶微微濕了,拚命想咽下喉頭的哽咽。
鳳磬碩倏地描握住她細女敕的頸項,眼底殺氣畢露,「妳知道?」
「咳咳咳……就是知道……怎樣……」她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動手來真的,喉頭陣陣發緊、呼吸困難,讓她又驚又怒又怕。「放開……我--…」
「怎麼知道的?」他瞇起雙眼,極力不去看她那張漲紅到漸漸慘白的小臉,刻意壓下胸口矛盾揪扯的心緒,無情地問︰「誰是內奸?」
他可以容忍逗逗小寵物似地陪她玩玩,但絕不允許這世上有任何人、任何事阻礙他的千秋大業,就算是她,也不能!
「沒有……內奸……」蘇滿兒只覺眼前發黑,一口氣喘不上來,意識漸漸渙散。
「誰!是——內——奸?」
「……」
「別以為本皇會對妳心軟,現在,只是還不到想殺妳的時候。」他眼神冰冷如劍,大掌倏然松開。
蘇滿兒如獲重生般大口大口喘著氣,喉頭劇痛得說不出話來,方才瀕臨死亡的陰影彷佛還在殘留在身上,現在她望著他的驚悸眼神里不再有笑,不再有單純的快樂和依戀,只剩下受傷和戒備。他還在乎誰用驚恐害怕的眼神看他嗎?鳳磬碩用冷漠壓制糾結緊縮的胸痛,唇畔那一抹諷笑困住沉重僵滯的呼吸,整個人依舊那麼冰、那麼冷、那麼深沉危險而嗜血。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皇家,從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修羅場。
「妳以為妳的出現能改變什麼?」他的眸光恢復了冷靜,再無一絲矯飾的柔情。「妳爹真以為妳是西子?可惜本皇卻不是吳王夫差。」
她的心再度被深深地刺傷了,小嘴卻緊緊抿著,倔強地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在十九皇府里,妳最好乖乖地當一只金絲雀,這是妳自己當初千方百計不惜一切代價求來的,」他揚起嘲諷的笑容,「妳忘了?」
「那時候……」蘇滿兒的心像被撕裂成了好幾瓣,天真的眼神已不復存在,在這一瞬間,她被迫面對殘酷的真實世界,被迫急速成熟長大。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他的野心大過人性,更不知道他所有的柔情和關懷只是畫上去的一層皮。說到底,原來他就是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現在他的真面目顯露出來了,所以她該恨他,要恨他,像爹爹說漢賊不兩立那般地仇視他才對呀。
可偏偏,胸口里的那顆心髒卻猶自跳得那般熾熱悸動,腦海里還烙著他曾經溫柔的笑眼,體貼入微的舉止……
演戲的人假,看戲的人真,明明知道不該信不能痴,卻偏偏已經信了、已經痴了……
淚水在她眼底打著滾,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鳳磬碩下意識避開她噙淚的眼光,卻無可避免地掃到她雪白頸項上,那五道紅腫的指痕,心下一縮,隨即恢復面無表情。
不,他一點也不在乎她。
「只要妳別打什麼鬼主意,一日在我府里,一日就是貴客。可是妳最好別讓我找到實證,證明妳和府里內奸私相串通,欲對十九皇府不利--…」淡淡的威脅說來猶如千鈞壓頂,他英俊得令人心碎的臉龐卻笑得好不愉快。「否則,後果自嘗自受。」話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我討厭你!」她嗚咽著,忿忿地嚷道。
他背對著她的高大身影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妳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無所謂。」
隨即,那修長的身形迅速消失在蘇滿兒模糊的淚眼底。
小樓桌上,擺放了一盤又一盤蘇滿兒平日最愛吃的菜肴、點心,可是菜涼了,湯冷了,卻連動都沒動過。
蜷縮在床上,蘇滿兒環抱著雙膝,將下巴深深抵在膝蓋上,始終不發一語。
「小姐,妳多少吃一點吧,皇爺要是知道您昨兒晚膳沒用,今兒一整天也沒吃,他會罰我的。」茉莉在旁邊苦口婆心的勸著。
蘇滿兒依然故我。
「不,皇爺他是會真砍了我的頭,小姐……」
「砍就砍,到時候我賠給妳。」她喉頭淤傷腫脹,每擠出一個字就痛得像吞了滿把針。
「小姐……」茉莉這下子是真慌了。頭砍都砍了,還能怎麼賠?小姐莫不是真鐵了心了?
「別再吵了,再吵我連門都不讓妳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