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的心情。」雅魚再也抑不住滿腔熱血的沖動,沖口而出,聲音干淨而溫婉。「我懂……」
他沒有被她的「非聾莫啞」給嚇到,只是露齒一笑。「真的?」
「真的!」她猛點頭,臉上滿滿的真摯誠懇,完全沒有發覺絲毫異狀。
「咦?妳不是啞巴!」他佯裝一臉震驚。
雅魚一怔,小臉迅速涌上兩朵紅暈,低下頭來,結結巴巴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我、我……」
「我太傷心了。」麒麟嘆了一口氣,俊美的臉龐蒙上一層傷心。「我這麼信任妳,還以為妳是個純情善良無知的女孩,這才安心對妳一舒胸中煩悶;沒想到妳竟然扮豬吃老虎,裝聾作啞,就這樣把我滿月復真心的私密話全給听得一字不漏!」
「對……對不起。」她從來沒想到自己逞一時的意氣之快,卻深深傷害了一個人的自尊,慌得意亂心焦,手足無措。「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我……」
「妳耍我。」
「沒、沒有,不是這樣的……真的非常對不起。」
「妳的道歉來得太晚。」他別過頭去。「我不接受。」
糟了,他真的生氣了。
「對不起……」情急之下,雅魚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臉蛋因羞慚而漲紅了。「對不起,對不起,一百個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我偷听你的心事是我不對,我……還是對不起!」
她不該對他有先入為主的錯誤印象,以為他是個性好尋花問柳、徒有漂亮皮相的公子哥,更不該犯下那種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卑劣行徑啊。
麒麟神色冷冷地回頭,目光往下落在被她小手攢住的衣角,然後再緩緩往上移回她像是快哭出來的臉上。
「逗妳真好玩。」他壞壞地一挑眉。
啊?
淚珠已在眼眶里打滾,雅魚聞言,愣愣地抬頭呆望著他。
「沒想到三五句坊間算命先生拿來行騙江湖的鬼話,妳就听得連心都要掏出來給人家。」他搖搖頭,嘖嘖道︰「妳不是啞巴,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妳怎麼可能平安無事活到這麼大,還沒有被人口販子拐賣去幫人家數銀子呀?」
啊?
她腦袋一片空白地望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前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竟然變臉比翻書還快?
「妳是哪家的小姐?」他微微彎下腰,笑吟吟地俯視著她,「個子這麼小,腦漿這麼少,應該和我不是同一個祖先的吧?」
……這又跟祖先有什麼關系?
不過他有一點倒沒說錯,她和他的確不是同一個祖先。她父親聚豐王雖身為皇叔,其實與獨孤皇室並沒有血脈關系,是他的祖父當年曾立下天大功勛,被玉貔帝的祖父封為義弟,並賜予王爺的封號,從此她家正式納入獨孤皇室的範圍,而她也才有郡主的身分。
她還來不及回過神,麒麟已經拍了拍她的頭,同情地笑道︰「听說笨蛋是會遺傳的。這樣吧,將來我幫妳安排個天資聰明、才華洋溢的狀元郎嫁好了……先跟我道聲謝吧。」
「誰、誰要跟你謝謝?」雅魚終于听懂了他的話,腦袋瓜轟地一聲,滿臉都氣紅了。
「不客氣。」他故意揉亂她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然後心滿意足,樂不可支地大笑離去。「哈哈哈哈……」
難怪父王說外頭壞人多……
這個徒長著一張俊美臉龐,卻是一副惡魔心腸的家伙,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壞人!
自懂事以來,雅魚頭一次生氣,而且還氣到忍不住踢飛了一顆小石子。
母妃,要立不搖裙真的好難好難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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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還在大笑。
十九年來,他還從來沒有笑得這麼開心過!
半年後皇室就要為他舉行遴選太子妃大典,那個小女人若不是個兒太小,頭腦太笨,反應太慢,長得太清秀,他倒還挺想將她排入人選之列。
因為光是想象她听見這個消息時,臉上會顯露出怎樣的驚駭憤慨,就讓他莫名有狂笑的沖動。
逗她,真的太有意思了。
「唉。」麒麟閑閑地將長腿擱在長榻椅上,坐沒坐姿地斜靠著椅背,手里讀得滾瓜爛熟的「古行軍列陣圖」不若往常已不再吸引得了他的心思,唇上笑意猶存。「我怎麼沒先問清楚,她究竟是哪家的郡主?下回再找她逗樂子去。」
他也不愁找不著人,因為「春耕圍親」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要的就是想將來子子孫孫們不管歷經幾代,依然能夠親若手足,相互愛護。
所以,這幾日會齊聚在驪山別宮里的全都是遠親故戚,其中尤以未婚嫁的皇親之女居多,她,肯定就是其中之一。
他還會不知道父皇與母後打的是什麼樣的算盤嗎?
只不過他沒興趣就是沒興趣,不管是艷若桃李卻矯揉造作、姿容清麗卻故作倨傲,還是那種成天莽莽撞撞、口無遮攔卻美其名為天真可愛的丫頭,他光看就倒胃口。
他的太子妃,必須是天下第一絕色,還得擁有過人智慧與溫婉縴弱的特質。
她必須熟讀四書五經,深諳琴棋書畫,並且知情識趣;他希望她能寬容大度,將來才能母儀天下;她必須是他的臣與妾,在他為政事沖得太過、私下玩得太野的時候,能夠輕輕挽住他的臂膀,扮演那個提醒的角色。
就像他的母後,那位天下萬民愛戴的東宮梅後娘娘。
所以難,難哪!
看來,將來他是有嬪而無妃的可能性居多了。
「皇後娘娘駕到!」
驪山地面邪,說人人到。
麒麟瀟灑地起身,難掩笑意地步出寢宮相迎。
服侍他的宮女太監們連忙跟隨在太子身後,並且在見到皇後鳳輦時紛紛下跪。
「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容貌秀麗不減風韻的梅後緩緩下輦,在鹿公公的攙扶下微笑著走向愛子。
「參見母後娘娘。」麒麟笑吟吟的,神情親密地道︰「啊,母後今兒個簪了桃花,看起來簡直是桃花仙子降世,兒臣剛剛猛一看,還嚇了一跳,以為父皇最近新納了個如花似玉的小爆嬪呢。」
「貧嘴。」梅後被兒子逗得笑得合不攏嘴,伸出縴指點了點他的額頭。「母後今年都幾歲了,還小爆嬪呢。倒是你,是不是對哪個小泵娘動了凡心,這麼滿面春風的?」
動了凡心?
「母後誤會兒臣了,兒臣今日春風滿面,是因為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小家伙……」麒麟頓了頓,隨即不在意地揮揮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提她了。母後,您鳳駕蒞臨,不會是只為了找兒臣一敘天倫樂的吧?」
母子倆漫步踏入花廳,宮女們恭敬地送上參茶、十色宮點,燃起了銅爐沉香,這才退侍在一旁。
「麟兒,母後想什麼總是瞞不過你的眼。」梅後口吻嫻靜,卻瞅著兒子直笑。「端敬王爺家的玉芷郡主你今兒瞧見了嗎?出口成章,善文能對,听說她師承清扇先生──」
「那個‘青山與我愁對眼,綠水恰似眉上憂’,詩風委靡頹廢,為人跌蕩風流的清扇先生?」麒麟哼了一聲。
梅後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兒子。「你呀,說話恁般不客氣,再怎麼說清扇先生也是你父皇當年啟蒙的先生,雖說他的詩風不合你脾胃,也不能這麼說人家,知道嗎?」
「母後,男兒當有大志向,尤其兒臣將來身肩萬民之托付,不日日思開疆闢土大業,也該時時為天下蒼生謀求安樂盛世。」他挑眉,慷慨激昂,侃侃而述。「國事如繁,若未能有天開地闊的志氣,成天只想著要歸隱山林,傷春悲秋,那兒臣這太子地位還不如拱手讓人,讓別人去為百姓多做點事──」